幼安死死地握着把儿铜镜的手柄,小巧的鎏金花鸟纹银壳挡住她涂了黄褐色药膏的嘴巴,只留她忽闪忽闪的狐狸眼和翘挺的鼻梁在外头。
周津延手指捏着镜面往外拉了拉。
幼安小脑袋抗拒地直摇。
一股沁凉刺鼻的药味萦绕在鼻尖,周津延方才只来得及匆匆扫过一眼,便被她飞快地挡住,这会儿想瞧再仔细,幼安说什么也不肯。
周津延就不是的好性儿的,在她跟前本是刻意收敛脾气,想从她手里夺过铜镜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舍不得使力罢了。
“娘娘还是主动些的好。”周津延松了手,淡淡地说道。
幼安也是个要面子的爱漂亮的小姑娘,不管对着谁,总不愿把自己狼狈的模样露给旁人瞧的,更何况是他。
但听过他唤自己善善,再听他叫娘娘,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再怎么琢磨都带些威吓的意味在。
双目对峙,幼安没僵持多久,就蔫巴地松了手,挪开铜镜,仰着头,整张小脸连带着想被她藏起来的口疮都暴露在周津延眼下。
俏生的小脸,白嫩无暇的肌肤,黛眉红唇,像一幅画儿似得,但不知怎的多了一抹碍眼的污渍。
幼安此刻唇瓣上三个不大不小的口疮,有两个已经上了药膏,看起来诡异狼狈中透着一丝好笑。
幼安任命般地对周津延说:“您瞧,您瞧!”
偏这时她眼尖地看见周津延浓墨的凤目中闪过笑,面颊一热,丢死人了,幼安不开心地扁嘴,扯到嘴角的那个创口,轻“嘶”一声。
周津延:“啧,动什么!”
幼安瞅着他,清澈含着水渍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您不笑我,我怎么会动!
这还赖到他头上了,周津延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垂眸看去。
幼安有些别扭,不过强撑着没避开。
周津延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有长进了!
随即目光落到她的唇瓣上,收了笑,仔细瞧了瞧,直起身,问一旁没有事情做的珠珠:“她这几日都吃了什么?”
珠珠为着幼安好,老实地回道:“餐食都正常,是膳房统一送的,还有就是,娘娘闲下来就会吃您送的那些果子零嘴儿。”
周津延一边听着,一边走到食桌前,掀开食盒,果然空了大半,又瞥见桌腿脚边渣斗里的橘子皮,瓜子花生壳,和各种蜜饯的核,唇角微抽,照她这般吃法,不上火倒是个奇迹了。
周津延淡淡地瞥了一脸无辜相的幼安,走到架子旁净了手,让珠珠把药罐给他,是要亲自动手的意思。
幼安擦个药都眼泪汪汪的,珠珠有些下不去手,深受煎熬,有人接手,她是求之不得,连忙递过去。
幼安手掌虚挡着嘴巴:“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您,您歇着就好。”她拼命地给珠珠使眼色。
但珠珠转过头,当做看不到似得。
“把剩下的和宫里的宫人们分了。”周津延轻描淡写就支开了珠珠,并断了幼安的口粮。
幼安听到周津延的话,就急了,动动嘴巴,又疼得龇牙咧嘴的,捂着嘴巴朝周津延无声地抗议。
周津延挪了圆凳坐在幼安面前,与她面对面坐着,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慢慢地拧开药碗,挑了药膏,撩眼看她:“放手。”
幼安僵着唇瓣,小声说:“哪有您这样的,您都送我了!怎么还给别人啊!”
周津延被她弄得心中失笑,她都这般模样了,还惦记着那些吃的。
脸上却越发严肃,撂下药膏罐,单手熟练地攥住她的两只小手固在膝头,沾了药膏的手指往她唇瓣探去,神色认真,将药膏抹到口疮上,动作比起珠珠并不轻柔。
幼安倒抽冷气,睁大眼睛蓄着泪珠,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这样还想吃?”周津延冷哼一声,挑眉问她,手上动作还是松了力道,原本打算让她吃吃苦头,记住痛感,看她以后还再放松,不知节制。
但临了了,还是他想不忍心。
帮她擦好药膏,松了他两只手,沉声:“万事要有度,这回记个教训!”
幼安抬手在嘴巴旁边闪着风,小脸怏怏的,红着眼眶,在周津延严厉的目光下委屈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