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的一样喽。”
“跟我的一样。他办离婚一大半是为她,为他自己倒很少。她写信跟他说,离了婚对她是大恩大德,因为她可以再嫁人,过上体面的生活。裘德也就同意了。”
“妻子……对她是大恩大德。唉,是啊,大恩大德,给她彻底松了绑啦。……可是这么个说法,我不喜欢听,苏,我也能原谅你呀。”
“不行,不行!你没法再把我弄回来。我已经这么坏啦——覆水难收,挽不回来啦!”
每逢他想把自己由朋友改成她的丈夫,她脸上就一下子露出惊恐万状,这会儿就这样,所以她自然而然要用任何办法挡回他想重续连理的念头。“我非走不可啦。我还会来——行吧?”
“我不是要你来,现在也是这样。我要的是你别走。”
“谢谢,里查;可是我非走不可。既然你病得不像我想的那么厉害,我可不好留着不走!”
“她是他的啦——从头到脚,连皮带骨都归他啦!”费乐生说,不过他声音那么微弱,她关门时候没听见。她因为害怕小学教师见到她,感情上又来个反弹;或许同时因为从男人角度看,她这次移情别恋算不得一杆子到底,倒是不伦不类,似是而非,所以她有点羞于启齿,不好跟他说她跟裘德的关系至少到目前还说不上万事俱备呢。费乐生一边躺着,一边心里描画那个穿戴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她竟能把同情和嫌恶配成一味,教你服了之后神魂颠倒到发狂程度;她还顶着他的姓,却又心急火燎地要跑回情人家里。这时他真像掉进了地狱,辗转反侧,尝尽绝望之苦。
季令安对费乐生的遭遇时刻在心,而且非常认真地关切他本人的状况,所以一个礼拜总有两三回爬山到沙氏顿看望他,一来一去足足有九英里,而且必得在他学校工作辛苦一天之后,茶点与晚饭之间才行。苏来过之后,他头一回来,他的朋友正呆在楼下。季令安注意到他的朋友的神色不像往常那样心清骚乱,而是换了镇定自若的样子。
“你上回来了以后,她来过啦。”费乐生说。
“不是费乐生太太吧?”
“是她。”
“啊,你们又和好啦?”
“没有。……她就是用她小白手抚平了枕头,当了半个钟头挺经心的护士就走了。”
“唉——该死!真有点下贱!”
“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小娘儿们怎么这么撩人,没个准稿子!如果她不是你妻子——”
“她不是啦;除了姓跟法律不算,她是人家的妻子啦。我在这儿想个没完——是跟她谈了才启发我的。既然要对她仁慈,我就该完全解除法律关系。既然她回来了,我也跟她说过我原谅她,她还是照样拒绝留下来,你看怪吧。我反而觉着这倒好办啦。我认为事实本身就造成我办这件事的机会,虽说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要是她归了别人,我死乞白赖地把她拴在身上,又有什么屁用?我知道——也绝对相信——她准欢迎我采取这个步骤,看做是我对她莫大慈悲。因为她拿我当圆颅方趾的同类,同情我,怜悯我,不惜为我掉眼泪,可是一想到我是她丈夫,她就受不了,所以我该把已经做开了头的事做到底。这就是我该采取的有大丈夫气概,有人格尊严,又是慈悲为怀的办法。……这也是为了对付世俗那套道理,她更容易做到独行其是。我已经为我的决定断送了咱们大伙儿眼里极其美好的前程,再也没什么希望啦,不过她是一无所知;我预见到摆在我前面的是走进坟墓之前要陷进去的可怕的贫困;因为没人再想聘我当教师。尽管丢了饭碗,我下半辈子大概还有办法糊口吧,以后我一个人完全有能力支应这一切。我不妨跟你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启发我让她走掉,这是因为她给我带来了消息——福来正干我要干的事。”
“哦——他也有老婆?这一对真怪啦,这一对情人哪!”
“呃——我不想你再就此给我提意见。我先前就想说,我让她自由了,不可能害了她,反而给她提供了机会,使她得到至今做梦也得不到的幸福。那时候他们就能结婚,因为他们本应老早之前就这么办。”
季令安没急于回答。“你的动机,我当然不赞成。”他说,口气温和,因为他尊重他不便苟同的见解。“但是如果你能这样实行的话,我认为你下这样的决心并不错。不过我怀疑你能否办得到。”
第五部 在奥尔布里肯和别的地方 第01节
“你身具气成分及诸火成分,混生而呈上逸之势,奈因寓于浑成之本体,
受制于宇宙之大法,不得不循从,所以力绌而不果。”
——M.安托尼奴斯(朗)①
①英国法律规定:任何店家经营酒类生意,均须有政府发给的特许卖酒执照;其中一类店家所售之酒按规定只限在店内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