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丫环退下,韩孺子却不知道该做什么,白天的时候,他与那个不知真假的“淳于枭”谈得不多,许多问题没有说清楚,现在反而没了头绪。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隐约觉得那上面还有夫人留下的余温,拿起书看了看,崔小君又翻了二十多页,显然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她在倦侯看过的那一页放了一枚竹制的书签。
“来……”韩孺子想起张有才不在身边,他的亲信大都留在了神雄关,于是起身,将半杯残酒一饮而尽,亲自去找来杜氏爷孙,有件事情他还一直没问。
“不要命什么时候为夫人做事了?还有,你们怎么与望气者联系上的?”
杜穿云毕竟从小练功,体质极佳,比韩孺子奔波的时间更长,恢复得却更快,昨晚睡了一觉,今天已经与平时无异,可他不愿意进书房,站在门口,随时都能推门出去。
杜摸天回道:“不要命是一个月前主动找上门来的,他曾经帮过倦侯,所以夫人很信任他,望气者一直跟不要命联系。”
“不要命怎么称呼那位望气者?”
“皇甫先生。”
韩孺子嗯了一声,心想自己果然犯了错误,望气者是淳于枭的可能性更低了。
一名仆人匆匆跑进来,韩孺子心中一喜,以为夫人回来了,结果仆人只是说大门外有人求见,自称叫杨奉,是倦侯的熟人。
倦侯府里换了不少新人,不认得从前的总管了。
韩孺子立刻起身,跑出书房,亲自前去迎接。
杜穿云让到一边,对爷爷说:“咱们欠杨太监的人情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他的人情早还清了,仔细算算,他还欠咱们呢。”
“咦,你不早说,那咱们留在倦侯府干嘛呢?”
“唉,人情是山,翻完一座还有一座,咱们不欠杨奉,却欠倦侯和夫人。”
“不是吧,他们欠咱们还差不多。”杜穿云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居然还亏欠倦侯,就像是掷骰子,明明赢多输少,最后一算账,银子却少了几两。
杜摸天心情极佳,在孙子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跟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人情向来是一笔糊涂账,你欠我我欠你,最后就变成了交情,现在让你离开倦侯,你能做到吗?”
杜穿云挠挠头,“这个……是有点舍不得,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跟着倦侯当将军呢。”
“你当将军?还是少害点人吧。”
杜穿云嘿嘿笑了几声,“那杨奉又是怎么回事?人情债还清了,咱们跟他也没什么交情。”
杜摸天收起笑容,“杨奉是个怪人,他了解江湖、利用江湖,却从不留恋,更不欠下人情债,对他,务必要小心应对。”
杜穿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太监都是怪人……也不对,蔡兴海就跟杨奉完全不一样。”
韩孺子将杨奉带进来了,杜穿云立刻闭上嘴,记得爷爷的话,矜持地向杨奉点下头,神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反而是杜摸天,抱拳致意。
杨奉根本没理杜穿云,只向杜摸天还礼。
韩孺子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声道:“杨公已经辞去北军长史之职,从今以后,他又是倦侯府总管了。”
杜摸天微笑道:“恭喜倦侯又得一员大将。呃,你们聊,我们爷俩儿就不打扰了。”
韩孺子争位之意早已公开,不急于密谈,说道:“你们二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就不见外了,请两位留下,一共商议大事。”
杜摸天看向杨奉,杜穿云嚷道:“太好了,终于让我参与大事了,别再让我跑腿啦,施展轻功很累的,可不是专门用来送信的。”
韩孺子笑着请三人入座,然后向杨奉问道:“冠军侯怎么会放你走?”
“冠军侯用不着我了。”杨奉平淡地回道。
“你帮冠军侯做过不少事吧?”杜穿云问道,听说人情债已经还清,他对杨奉没有顾忌了。
“嗯,不少。”杨奉大方承认,“冠军侯刚回京的时候不宜露面,是我与宰相以及众臣联系,劝说他们支持冠军侯,望气者找上门来,也是我劝冠军侯接纳他,我做得好像太成功了,那名望气者现在深受冠军侯信任,完全能够替代我的位置。”
“嘿嘿,原来杨公在冠军侯那边没位置了,才回倦侯这边。”杜穿云有点瞧不起杨奉。
“我这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杨公。”韩孺子却不这么觉得,他曾经骄傲地以为自己就能做成大事,现在却不这么想了,能重新得到杨奉相助,是他回京的第一场胜利,这场胜利来得如此轻松,连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杨奉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冠军侯的儿子被接进皇宫,倦侯夫人也是这样吧?”
韩孺子终于明白,小君这次进宫并不寻常,“这是望气者的安排?”
“应该是。还有,我刚得到消息,这次争位增加了一条规矩。”杨奉对倦侯夫人进宫不感兴趣,目光停在韩孺子脸上,“你必须得到至少一位一品大臣的推举,才有资格争夺帝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