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前门第一个座位上的售票员操着一口异常不正宗的普通话的话往车后面喊:“哎呦,好多尘飘滴,快把窗关起来。”
靠窗位置的乘客都熟练地把车窗户关上,刹那间,与客车呼啸而过的另一辆客车后面带起了滚滚的尘土漫天。
苏寒趴在关好的窗边,路边飞扬的灰尘,两边的树叶蒙上层厚厚的尘土,不远处是一大片绿绿的田野,田野上低头吃草的牛,一大一小应该是牛妈妈和牛崽崽。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周美云带着苏寒在一个看起来没人烟的路口下车。
周美云紧了紧手上的行李袋,另一边牵着苏寒,像是想要从那只稚嫩的手中获得力量:“走,寒寒,我们去见你外公外婆。”
“好。”
好长的路,这是苏寒的第一印象。
他迈着短腿跟着,感觉从下车之后一直都走不到尽头,天色也慢慢黑下来,道路两旁的树林时不时传来几声动物的叫声。
“咯咯咯,咯咯咯”一棵菠萝树下,黑夹杂着白发的妇女正在呼唤她的鸡过来吃食,干饭的过程中一只威风凛凛的公鸡还啄了旁边的小鸡,妇女生气的骂道:“坏东西,去去去”,于是乎公鸡被赶到一边没得吃。
“咯哈哈”苏寒目睹这只公鸡从刚才的我是老大变成了小老弟,忍不住笑出声,小孩子清脆笑声很响亮,公鸡歪着头打量着这比自己大点的屁孩咯了两声,好像在说:笑什么笑,信不信本鸡啄你。
喂鸡的妇女瞧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大一小,手里的鸡食桶哐当落在地上,还砸到了刚刚威胁完人的大公鸡,虽然是单方面的,大公鸡顿时一声惨叫,扇着翅膀扑腾,扑腾到鸡食盆里埋头大干。
苏寒:……
牵着自己的大手突然收紧,苏寒痛得喊:“妈妈,好痛。”
周美云忙松手,面对眼前的妇女喊了声:“妈。”
妇女静静看着两人,视线落在苏寒身上带着震惊,良久说道:“回来就好。”
——
“寒寒多吃点,这鸡蛋可都是小母鸡生的,初生蛋有营养多吃,明天阿婆再给你做鸡吃。”苏寒面前满满一大碗的菜,他吃得很好不需要帮忙,许多香还继续给碗里夹菜,等碗里实在是装不下了才肯住手。
照顾完小外孙她才开始正眼看走了好几年女儿说:“你爸去成叔家帮忙了你等他明天回来再说吧”说完低头吃饭,时不时看苏寒的碗低下去一点继续把它装满。
周美云应了声低头吃饭。
半夜,苏寒坐在竹席上,白嫩嫩的脚丫踩在席子上凉凉的,头顶的上方一只老旧的风扇在咯吱咯吱的响着,房间里没有灯,周美云打着个手电筒借光。
很快唯一的光源也被关上,苏寒靠在妈妈身边睡,周美云轻轻地拍拍哄他入睡,模糊之间他似乎听到妈妈在说话,但是他太累了听不清,明天,明天让妈妈再说一遍。
夏日里的太阳总是不爱赖床,早早就突破云海,晨光洒落在安静的村落,袅袅炊烟从各家飘出,大公鸡早早就跳上门前的石头墩,梳理着羽毛然后打鸣,它是一只有仪式感的公鸡,唤醒主人是它的职责。
奔波了好几天的苏寒没被打鸣声吵醒,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户里照爬了进来,妈妈不在边上。
苏寒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穿上床边的小拖鞋,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院子外头的,两老正在说话。
“大福,你说那孩子知道得多伤心,我怎么就养出个这么没有良心的女儿,孩子都不要,那个男人是个好东西吗,真是造孽。”
叫做大福的老汉就坐在门槛上抽水烟,粗粝黝黑的大手卷了卷烟丝塞进去,白烟从鼻子嘴里呼出来:“别说了,看孩子睡醒没,让他吃早饭。”
“还没醒呢,刚刚瞧了睡得很香”,说是这样说,许多香还是打算再去看一次。
她一转身就看到苏寒那小小的身子在大门框的边上站着,睁着双大眼睛。
周阿婆心里慌了慌,面上不动声色:“小寒睡醒啦,快来吃早饭,阿婆熬了鸡粥,香喷喷的。”
苏寒左右看了圈都没看见妈妈的身影,紧张的问:“阿婆,我妈妈呢?”
周阿婆顿时哑了声,抽烟的老头放下手中水烟筒,黝黑皱巴的脸上,那双黑暗的眼睛盯着苏寒:“以后我们一起生活,我是阿公,孩子。”
粗粝的大手抚摸着苏寒的脑袋,苏寒懵懂地望着高大的身影,感觉很安全,很可靠。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没有了妈妈,但是有阿婆阿公。
两老人在家陪了苏寒一天,翌日,周阿公扛着锄头带上草帽出去田里干活,前几天水稻已经全部收割完,周阿婆在家晒稻谷。
村里多稻谷的可以拉到村里的稻谷场去晒,周大福两口子儿子女儿都大了,成家的已经成家,嫁人得嫁人,还有个小儿子在外面讨生活,两口子吃不了多少没种多少田,剩下的田都给了大儿子家。
把稻谷倒在院子里晒,底下的水泥地还是小儿子和大儿子去年回来自己铺的。
小院子旁边还有一块小菜地,用竹篱笆围了起来,免得被鸡偷吃,苏寒最喜欢的还是院子里那棵石榴树已经挂着翠绿的石榴,树丫中间还残留着几朵白色石榴花。
他坐在大石榴树下的小木头凳子上,看着阿婆翻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