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春至,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春雨缠、绵,却仍带寒凉。
千筱伊在宫门口送南宫凝舞离开。衣袂轻扬,似乎又轻轻回到那个最初相遇的时候。不知天荒,只念朝夕。
如今却是伤心断肠人,漂泊在天涯。
南宫凝舞站在宫门口许久,“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
千筱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宫门,“若问归期未有期,凝舞,不要再回来了。”
有朝一日当你回来,也许所有人已经都已经不在。那么你回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宫凝舞轻轻转身,蓝帛轻扬。“我仍旧是那么一句话,倘若有什么事就来寻我,伊伊,我和师父总是护着你的。”
“我一直记得,没有忘记。”她微笑着目送南宫凝舞上马车,没有流眼泪。“凝舞,一路顺风。”
——凝舞,我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祝我们,再也不见。
马车渐渐远去,千筱伊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种告别。她忽然就想起前世那句歌词,想着想着就笑着流眼泪。
——面带着微微笑,用力地挥挥手。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终于,她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会被波及的人一一安排好。接下来,就是最艰苦的斗争了。
“妹妹给茹容华请安,茹姐姐万安。”近日林思脂备受荣g,不过几日便被赫连宇晋为从四品容华。此时茹容华正拈一朵杜鹃花细看,便听得耳畔一声茹姐姐。回头一看,乃是琬才人。她知道千筱伊素来同琬才人不和,如今她投了千筱伊手下,自然要表一表她的忠心。心下一个周转,便想出一个邀功的法子来。
茹容华掐下那朵杜鹃花,笑容美丽却满含挑衅。“什么姐姐妹妹?我唯有一个亲姊乃是琼芳人,一个表姐乃是当朝皇后,你又是我哪门子的妹妹?我可担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
琬才人久遭冷落,此刻被她这一位风头正劲的g妃当头训斥,只得跪地讨饶:“嫔妾素来愚钝,一时口误,还望茹容华宽宥。”
茹容华见她如此伏小做低,越发得意。“一时口误也是误,我却不似皇后娘娘那样宽厚大方,容你一次又一次。”
“茹容华恕罪,嫔妾知错了。”琬才人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深深几个叩首,想将这一劫避过去。若是放在平日,如此一番折辱也就罢了。她却不曾料到,茹容华有着自己的念头在,如何能轻易放过她?
“我可没那么多工夫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茹容华一个眼神示意,她身侧女官翠竹了然,朗声开口道:“正是呢,小主怎可在此虚耗时候,皇上若是命人来寻,寻不着又当如何?”
茹容华越发嚣张,笑道:“既如此,琬才人就在此跪着认错罢,我可是要走了。左右皇上不爱见你,跪上一时半刻,也不碍事。也可叫你学学,这宫里头是什么规矩。”
说罢,任翠竹扶着去了。偏生隐约还能听见翠竹的声音:“小主你最能得皇上心意,小主肯教琬才人规矩,却是旁人求也求不来
的福分。”
琬才人低着头,只觉心头如翻江倒海,呆怔跪着,眼泪却是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又被吸干。
这厢千筱伊送了南宫凝舞回来,正看上这里花开得正好,便从亭对面遥遥走来,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好看看这花色。
千筱伊遥遥看见有人跪着,蹙眉道:“是谁在那里跪着?”
添香快步过去看了看,疾步回来:“启禀娘娘,是琬才人琬小主。”
描云道:“怕又是贞小仪娘娘找的茬子。”
“贞小仪?”千筱伊摇摇头,往亭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了。“她虽骄横,却并非平白惹是生非的人。贞小仪虽不好相处,到底有着名门千金的风范,不会轻易滥欺无辜。便是真罚了,只怕也是罚在自己宫里头的。如今这处,还跪在当路,,瞧着像是旁人手笔。”说罢,细细思量片刻,乃嘱咐描云去扶她起来。
描云扶了琬才人过来,琬才人忍着膝痛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免礼赐座。”
千筱伊静静看了会花,方轻声道:“入宫时久,琬才人才人之位,仍备受欺凌。却不知所为何故?”
琬才人眼中隐有狼狈:“娘娘……”
“秀女中佼佼者众多,心高气傲,一心想做人上人的不在少数。只是能够一飞冲天的少之又少。你未入宫前也是家中嫡女,受尽g爱,如今识尽愁滋味,又视之何如?”
琬才人将眼中泪意硬生生憋回去,只盯着千筱伊裙摆上一朵金丝嵌花出神,面色郁郁。“我已是不中用的人了,连宫女都敢肆意践踏,便是再多娘娘一个,也无妨。”
“你若自轻自贱,又如何期人尊之敬之?”千筱伊伸手摘下左耳一只珍珠耳坠,“珍珠与砂石何异?不过是因着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