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阿柯返回来,对林芑云道:“前面再有五、六里路便到大路了,从这里向南两里,有一处稀松的林子,地上长满枯草。”
林芑云道:“好!天助我也。我们这就动身,到那林子里放火去。”黎约忙道:“真的放起火来,敌人当会最先发现,你们不妨躲在这里,小女子愿与阿柯兄弟一道前去放火。”
林芑云道:“我们要待在火中,方可活命,在这里不是等死么?”
黎自兄妹都是吃了一惊,道:“待在火中?”
林芑云得意非凡,伸手一拍,道:“正是!试想,火头一动,敌人肯定会知道我们在这附近,那有不赶紧搜捕的?待到雾气散尽,天上有猎鹰俯瞰,这么大的车,这么多的人,躲到哪里去?”
黎自右肩受伤,这个时候仍是左手拿着扇子,艰难的搧了两搧,道:“可是水火无情,只怕我们没等到敌人找到,自己先就烧死了。”
林芑云叹道:“你们这些贵公子,身在大城市里,哪里知道烧火的方法。我们先在林中圈出一块地方来,把周围的草尽数拔光,再在外面放火,火头便向外烧去,绝不会反着烧回来。这些人或是塞外人,或是武林中人,却未必知道这个放火的法子,见到火起,便如你们二位所想的,在周围搜查,那能料到我们在火圈中间?况且火圈中烟尘滚滚,任什么了不起的猎鹰,也不敢到上空来盘旋,这下子,空中的威胁也没了。只是这一来我们等于自囚牢中,只有把命全押在那李掌柜的身上了。不知他真的会来否?”
黎自击节赞道:“果然妙计!”
黎约也喜不自胜,连声道:“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过了片刻,林中突然浓烟滚滚。林芑云数人趴在隐蔽好的驴车里,看着十几丈外的熊熊大火,心中都是忐忑不已。为怕驴子受惊乱叫,早已将驴子赶走。
不一会,浓烟外数十人大呼小叫而来,围着火堆乱转。众人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外面的人转得片刻,有一人大声道:“这火绝不像是自行烧起来的,一定是那伙人为了叫援军,故意放的。他们定然不会跑远,躲这附近什么地方了,大家给我细细的搜!”
另一人嗡声嗡气地道:“小心这伙子人使毒!我们已有两个兄弟遭了道了,大家仔细着,可别到处乱闻乱摸。还有,那小子不知是那条道上的,真他妈厉害,一有发现,不可自己动手,记得要叫大家一起上!去吧!”
一阵响动,那些人各自分成几个组,四面搜去了。
黎自轻轻叹道:“今日如能获救,林姑娘是头功!想不到姑娘模样固然令人惊艳,这份心智更让人折服不已。”林芑云脸上飞红,转过头去,饶是她智计百出,这会儿却不知怎么回答了。
黎约道:“主……说得是,小女子也是自愧不如。”
黎自回身对黎约道:“我本想不再见到杀戮,没想到反而害了……阿达他们,也累得你跟我受惊受累,想来真是羞愧。”
黎约慌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一片为百姓之心,天地可鉴!何况这些人只怕并非与在路上要拦住我们的是同一伙,小女子观察,这伙人俱是骁勇残杀之人,而且还有不少是从西域来的,似乎得到消息,要置您于死地……”
两人在后面絮絮叨叨,林芑云凑在阿柯耳边低声道:“瞧见没有?哪有姐姐对弟弟这么客气的?这男的看起来气度从容,只怕是什么官宦子弟,那个女的么?八成与他关系暧昧,否则怎么不直接称夫君,却自称什么姐弟?哼!哪有这么样子的姐弟的。”
阿柯听林芑云说话,句句把她自己给套在中间,什么“关系暧昧”,什么“哪有这么样子的姐弟”,却浑然忘了与自己也是假装兄妹,这些话反过来用在她身上,只怕她一句也驳不了。当下也不敢说破,只有暗自叹气而已。
这时正是十月间,秋高气爽,天气干燥,林中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火势一起,再也没有停息的意思,“劈劈啪啪”一路烧过去,半个时辰时间,林芑云一伙人周围已烧了老大一块空地了。再过得大半个时辰,仍是没有援军赶来。
黎约不时抬头看看天上,自言自语道:“应该来了呀,难道真的过去了没有回来……”四个人的心又提得老高,林芑云更是心乱如麻,生怕根本没援军,那伙人最后毫无困难的围上来,自己一世英名岂不泡汤?
正想着,阿柯突然一指天上,道:“看那鸟……”
话音未落,“呜”的一声,一只箭已射到他面门处。林芑云从后面见到阿柯躲闪不及,那箭“噗”地从他右眼射入,重重钉在车驾上。她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声来,两眼一翻白,晕倒在车中。
黎约心脏几乎跳出口腔,全身僵硬,听见外面“飕飕”声响,数十箭向自己射来,偏是无法动弹半分,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阿柯向车中一扑,一下将黎约扑在车中。车篷上“砰砰”一阵乱响,箭像下雨一般射来,好在阿柯和黎约早将车篷加固,没有一只箭射进篷来。
黎约被阿柯抱住了,心中又惊又喜,一时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道:“原……原来你躲开了!”
阿柯俯在她耳边,低声道:“千万别动!”
只听外面喊声震天,数十人围在火场外大声吆喝,其中一人道:“大哥果然料事如神!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跑到火场中待着。”另一人道:“这叫自己送上门,哈哈,哪有这么便宜便把老子骗过去的?”又一人道:“这些人在大哥面前耍小聪明,那自然是班门弄斧……这票生意一做,看贾老二还有什么屁话说。说不定这个迎春院的姑娘,统统赏给大哥,哈哈哈哈……”口中不干不净起来,周围人一阵哄笑。
那大哥道:“就是这样,用箭指着他们,再别叫他们跑了。妈的,老十三和刘爷他们的帐可得好好算算。左边的,赶紧着把火灭一灭。”十几个人齐声应了,拿着树枝拍打起来。
一个人甚是小心,说道:“只是昨天可摹达那边好像连着死了几十人,这里面怕有高手罢?”
另一人笑道:“高手?屁都不是!高手还这个熊样?可摹达那伙西域来的人,看到这里面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姑娘,恐怕是受不了中了邪吧?这待会可得请大哥好好……嗯……见识见识……说不定大哥威风八面,破了……嗯……邪呢?”
有人道:“老烟张这话说得实在,我听可摹达那边逃回来的人说,这里面那两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是水,就不知道摸起来怎样……”周围的人一阵淫笑。
阿柯觉得怀中黎约身子一阵颤动,知道她害怕受这些人羞辱,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道:“别怕……待会在车里别动,我自会……动手。”
黎约已知他决意在最后关头杀了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一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便在此时,忽听东边有人大呼小叫,随即传来兵器相交之声。有人大叫:“什么──啊!”“唰唰唰”数声枪响,十几个人几乎同时惨叫起来,顷刻间复又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