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不能结婚不能爱人甚至不允许有绮思的职位,能接触的男人不是太监就是大臣,要不然就是皇亲。“我明面上的职位并不高,也不显眼。九成以上的人都看不起我,另外一些知道来历的也都是宗亲尔。”那些男人虽说姓叶,虽然亦有风流倜傥之辈,可是……“心太深了!”纵使有所谓的情愫显现,也不过是骗人,不过是一时玩乐。哪位皇亲也不会拿一个过了韵华之龄的尚宫作为喜爱对象,多加珍惜的。图谋的不过是手中的权利罢了。
“所以……”
“所以,一个人也很好。”虽然寂寞,但起码不会被背叛,不会象威后那般年纪轻轻就撒手西去,留下稚弱幼儿和以血肉换来的大片江山,予那个男人自情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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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除夕的夜里,这两个不算主不算仆,年纪相差了四百余岁的女子,居然一盏对一盏的喝光了七小坛女儿红。
最后是岑染先喝趴下的,脑袋一沾桌面就人事不知了。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下晌才算醒,睁眼的瞬间,一张绝对意想不到的模样……吓得岑染差些没有晕过去。倒退着躺回枕头,惊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朕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自称为朕?岑染更加讶异,檀口微张,连着眨了数下眼睛后,轻轻把手指含在口里,略一用劲。唔,好疼!
“这不是梦!”看这没出息的模样!叶锦昭气笑出声,将榻边的外袍砸在了岑染脸上:“快起来,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起身出去了。岑染觉得这事实在荒唐,大年初一的日子,这位仁兄不在东京宫大宴群臣,怎么孤身来到林州了?而且如果这么算下来日子,应该腊月二十四五就起身了,这位昭帝真是……越来越象个皇帝了,天心难测。
换好衣装,因是男儿打扮,也不需要梳发匀妆的,只是略到净室梳洗一二后,轻轻涂了些薄脂便出得外屋来了。
堂屋里并无三人,连韦菁也不在跟前。
叶锦昭独身一人坐在圆桌正位,桌上一只铜火锅,汤料已经将开,左右前后摆放着二十多样洗涮之物,有荤有素,皆是极天殿时沈世雅极爱的花色。岑染心头发软的同时,亦苦涩难笑,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落然坐下,执起酒壶来给叶锦昭斟酒,倒入银杯中才发现内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果浆梨汁。
这可是醒酒消宿的佳物!岑染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梨汁,几乎想大吁一声。只可惜,叶锦昭先说话了:“我这次来是有正经事要与你商量的。那年在天一阁,你不是得了一本威后的农书吗?与其费时间在这里研制暂时用不上的大炮,不如想想如何用那种书上的内容。再有三个月就要开始春耕了,三年免赋,朕不希望白费这样的心思。”当初订下此策时,可是受到不少朝臣的反对的,都认为免赋时间太长,国库空虚等等长短。其实不过是怕他们的利益受损罢了。刁奴匪臣,何其恨矣。
原来是正事!关于这点,岑染早已经想过了,转回书室将关于江北地理河流概况还有各地适用盛产粮蔬的书册拿了出来,递于叶锦昭看。汤锅还未沸,叶锦昭一页一页翻得很是认真,看了四五章便深觉喜欢。可此时汤锅已沸了,便先把书册放在一边,开始涮物吃用。
既然是用正事做头的,那么就要一并贯彻到底才算的。
反正桌面上菜蔬粮食品种花样十分不少,岑染便一一点指开始叙诉。哪项宜水,哪项适旱,什么菜种在什么样的田里长势最好,什么粮食又在什么时候追肥浇灌……
“你怎会懂这些?”
“我当然不懂,都是从威后的书上看来的。”对于那位前辈,岑染是越发敬佩了。她怎么就那么神,居然什么东西都通,简直是个万事通嘛。居然连种地的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太神勇了。怪不得后世之君累极谥号,把她老人家最终定为‘圣诚仁武威皇后’,果真够格。
沈世雅的容色平静,语调中隐带欢快轻松,可是叶锦昭不是第一天识得她了。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沈世雅的左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其实、错怪他了!”说完头一句,见沈世雅的身形僵住,眼帘一低便将江南这一处来的情形尽皆说给了沈世雅听:“你走之后,庆阳宫上下震变。景帝气得暴跳如雷,可偏偏太子一直醒不了,好不易半月后太子醒过来了,却象得了大病一样恹恹的,整日躺在榻上,半点力气没有。国事繁务重新归到了景帝手中。至于那位南疆公主,则因为太子重病,一直不得完婚。南疆使臣催了三次后,景帝终于点头了。甜湘公主得以用侧妃礼进驻还巢殿,可叶锦天却一直不曾去看过她,更加不曾和礼,甚至下令不允许湘侧妃随便出入还巢殿,她所带来的侍女全部被罚到苦役局,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其间有四个不安份的忠眷想半夜潜入还巢殿探看甜湘公主近况,结果被侍卫抓住,以谋逆之罪当场处死。”
宫禁女眷谋逆,用的刑法是绞裂。刑同车裂,不过捆于四肢上的不是马匹而是绞轮,生生绞断筋骨,十分折磨。
叶锦天这次的手,下了极狠。
岑染已经恢复正常,低头吃菜,就当在听别家闲事。
叶锦昭心中暗自欢喜,语气却还平淡:“三个月后,你这里的手雷和炮球出世。纵使我从未对外人言明,可到底有那聪明的。如今外面已经全部都在传了,说南太子薄情寡性,沈世雅抛位离宫,前往江北与景帝携手,誓要报景帝毁家灭园之仇。”往日沈世雅在景帝手下办事,不过是因为叶锦天是沈世宗的关系。沈庭沈夫人消失不见,沈世宗就是沈世雅唯一的亲人。可如今……亲人变仇人,往昔恩怨,自然是要好好清算一番了。
“华昭有四月时间消灭北蒙,抵堵东夷不敢出兴安口,靠的不过是那两样神器。江南朝臣听之,尽皆急叹。有人上表要清诛定南侯府一脉,彻底斩草除根;也有人说要以王氏为饵,吊沈世雅回江南,借机威逼利诱,好让盛华也得那般神器;又有人说沈世雅以穆琬的名义进入龙营,分明便与昭帝有旧情,当以叛国论处;噢,提议以叛国罪处置你的那位大人,姓杨。”
杨氏原本是庆阳地蛇,却在沈世雅出现后,几度被打压。先是逼嫡女出家,后又拆毁门下省徐阁老家中良栋,那位杨夫人在长房兴起三月后病倒了,再也没有起来一直留恋床榻。徐府上下尽归长房掌控,没了那般强有力的朝官支持,杨家步履更为艰难。到处有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所以这次在沈世雅抛位离宫后,杨家说死也要反跳一搏,不可再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而方法自然是:“东宫空虚,景帝应即早为太子殿下重新选妃,对不对?”岑染其实是恶心透这样的招术了。
叶锦昭心情却极好,连吃了几箸肉片后,又饮了半盏梨汁,这才继续说话:“杨氏的提议得到了很多朝臣的附和,景帝亦同意。所以去年六月开始,庆阳上下就汇集了八十三位江南各州府名门小姐,皆是为太子选妃而来的。八月由中山老王妃出面开选,最后共订了正妃一名,侧妃两个。中秋节正式进门。”说到这儿,叶锦昭停了停,有些小心的看沈世雅已经浮动气恼的脸色,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又道:“新任太子妃姓廉,出自礼部侍郎廉欧家。头一夜入住青鸾殿,大婚当夜就被太子斩断了右臂,剥去服饰扔到了廉家门口。廉氏不到一夜就气毙归西了,廉氏一门惊惧非常,都知道惹恼太子了。偏生第三天是第二位侧妃袁氏进门的日子,因南疆的甜湘公主仍然住在还巢殿,所以袁氏只有一处阁所暂居。袁氏听闻了廉氏的惨遇,压根不敢露面,纳妃当夜太子根本不曾出现,结果不知怎的那所阁所半夜起火,东宫却无一人出救,袁氏生生被焚。鸿胪寺袁大人之妻闻讯后当场昏了过去,而叶锦天也有趣,居然当天赏了两名艳姬到袁府。那两名艳姬进府后极其嚣张,满府上下无人敢管,天天缠在袁大人左右,根本不允许袁大人去给女儿收尸吊丧,袁夫人哭闹,那两名艳姬甚至打将上去,把袁夫人的脸面都挠花了,险险抓瞎。袁家公子出面,那两名艳姬竟然脱了衣服贴了上去,大叫公子轻薄父姬。大奶奶派奴妇抓拿,那两名艳姬竟然见人就斩,无人再敢向前。”
袁家上下乱成一片,既是笑话百出,又是刀光血影的。把庆阳上下诸官惊得脸色异变,太子殿下这是疯了不成?
岑染听得也笑出来了,虽然笑得模样十分古怪,但好歹是笑。颇无奈的问叶锦昭:“不是还有第三位侧妃吗?”
有了前两例先证在前,第三位还有胆子?
“自然是不敢的!不到第九天头上,海家就报丧了,说侧妃不幸染疾,突然亡故了。”这场大戏虽然不是叶锦昭主导的,可是看得实在是累人。同样是君主,叶锦昭十分理解这等被刁奴欺主的心情。八十一位名门小姐都赶到庆阳去自献枕席?
“景帝气得病倒了,国事自然由太子接管。叶锦天重回极天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八十一名小姐的家中,一家两个分派艳姬。”景帝是九月中旬病的,自九月开始至年关,派到盛华各地的探马,每日都有新鲜话本子送回东京。叶锦昭和母后一同观看,郁昭太后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