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到处破破烂烂,所有的日常用品和仅有的一点点家具全部都又陈旧又寒酸,干草铺成的房顶千疮百孔,点点日光透射进来,晴天还好,若是下雨这对姐弟俩还怎么……庞昱心里一阵阵揪着的痛。
狄秀香躺在铺着稻草的破烂木床上,盖着一条薄得不能再薄的麻布薄被,身旁一个豁了口的瓦罐,一个破旧的火炉,正在熬煮着一锅稀粥——就是这样的一锅只零星看到米粒的东西,狄秀香还要全数让给弟弟!
站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家中,庞昱心如刀绞,一个箭步冲到床前。
“秀香,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突然有人闯进来,狄秀香呆了一呆,等看清是那个梦中萦绕的身影,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庞、庞大哥,是你……是你么?”
“嗯,是我,是庞四,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童叟无欺……我是庞四啊!”庞昱心里一急,结结巴巴的,全没了往日的绝顶口才。
“噗嗤——”狄秀香被她又急又慌的样子逗笑了,俏脸愁云尽去,驱散了她
似是与生俱来的忧郁,然后又是几声重咳。
“秀香,你、你不要紧吧!”庞昱关心情切,扑到床边俯身去探她额头,一摸之下居然滚烫滚烫!
“姓林的,快些过来看看,医不好我要你脑袋!”
医生是越老越值钱,林大国医不但年老医术也确实很高,除了好色点贪财点绝对称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求他看病的人有的跪着求,有的哭着求,也有千万百计托关系找熟人求或者重金相求的,像庞昱这样拎他起来逼他看病的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林大国医行医一是求名,二是求利,通常——不对,是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他是打死也不肯出诊的,就算被强绑过来也绝不会出手。
不过这次,庞昱只喊了一句,林大国医就背着药箱老老实实的过去把脉了。
对于敢在当街把安定郡王揍成半残的这位爷,林大国医是一点不敢得罪。
狄秀香被庞昱扶上额头的时候,全身好像触电一般,手脚儿都麻酥酥的,一时全然无法动弹,等林大国医给她把脉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本来苍白的脸蛋红得跟火一样,另一只手摸了下两边粉颊,耳根子羞得发烫。
“神医,我姐姐的病严重么?”小狄青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问。
林大国医倒底是大国医,一搭上脉立刻聚精会神,小狄青连问两遍他才收回把脉的手,摇头晃脑地道:“医有术云,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
“我请林大国医来是看诊的,不是要你背《伤寒杂病论》。”庞昱笑笑,一边活动着手腕子,一边盯视着他。
林大国医骇了一跳,心想他一个家丁怎么会懂这些。他当然不知道,家丁其实太师府的大少爷,太师府藏书甚多,大少爷被关在里边出不来那一个月没事只是翻书看,虽然是流水帐様的过一遍,看了白看没有任何的心得体会,不过四哥天生记性好,过了眼的东西一律进脑子保存起来,冷不丁几时就有用了。
——比如现在吓唬林大国医。
林大国医一听,以为庞昱也是行家,真真不敢怠慢,摸着白胡子沉吟了片刻,肃容道:“姑娘此病,乃风邪入骨所致,症状喘,咳,少气,四肢懈惰,脉象弱涩迟细,为内虚夹阴之象,此寒邪乘肺也,急宜温补。”
“如何用药?”庞昱催问。
“古书云:夫医药为用,性命所系。和鹊之妙,犹或加思……”
“咯啦!”拧手腕的声音。
“姑娘此病,当以理中汤主之,此乃本国医独传秘方。”林大国医被他一“提醒”,说得飞快,“药用人参三两、干姜三两、甘草三两、白术三两,右四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两日之日必定好转,五日当可痊愈。”
“呃,这些药材宝芝堂里都有吧。”
“有、有有,不过……要想痊愈快,人参需用好参,这个……价格……”林大国医磕磕巴巴,想说又怕说了挨批。
“林老先生是国医、大国医,谈钱怕是丢你面子吧。”庞昱微笑着看他,活动的手腕子朝他拿近了点。
林大国医像被剜了肉一样疼,偏还要堆着笑:“啊,是是,这药材就当林某……当林某……当林某……”
林大国医真是爱财,“当林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后面的“免费赠送”,庞昱看着他狰笑,准备开始拧拳头了,这样能让他语言语言流畅一点。
“庞大哥,算、算了吧……咳咳……我们……咳咳咳!”狄秀香忽然说话了,揪着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们是苦命人,吃、吃不起的参的,算了……咳咳咳!”
“庞大哥……庞大哥……”狄秀香用她消瘦的小手抓着庞昱袖子,破天荒的第一次留下了泪滴,“秀香求你……求求你,咳……求你帮秀香照顾青儿……秀香死……咳咳咳……秀香死了不要紧,只要青儿他……他过的好……”
“姐姐——”小狄青呜咽着扑过来,姐弟俩相拥而泣。
林大国医皱了眉,似乎看着有些不忍,心想“免费赠送”就“免费赠送”吧,大方一回当是卖太师府一个人情,刚准备说话忽见庞昱大手一挥。
“价贵是吧?参,就不用啦。”
没用的男人,呸!
丁月华狠狠跺脚,冲上来准备掐他。
“吹雪!!!”庞昱猛地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