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勇辉带回的消息,祈铭并没有感到格外的失望。远离风险是人类经过自然界优胜劣汰所形成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包括他自己在内,逃避多年才直面梦魇。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身边有很多支持自己的人,是他们给了他面对的勇气,所以祈铭非常能理解韩承业的选择——事实上韩承业并没有真正的脱离那个组织,只是远离那些令他感到恐惧的人,便可自我催眠已经隔绝了过去的一切。
而说服一个人改变现有的状态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会累人涉险,有关自己的案子,夏勇辉为他做的够多了,他对此深表感激:“谢谢,小夏,你尽力了。”
“嗨,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到现在为止夏勇辉已超过二十六小时未合眼,脑袋发沉,脚底发飘,唯一所念是能撂下屁股跟哪窝一觉。这种时候就连休息室里那千人睡万人躺、下铺翻个身上铺感觉跟地震一样的铁架子床看着都格外亲切。好在累没白受,刚韩承业开车送他回局里的路上,提议让他下个休息日去家里和西弗见见面,看是否能和平共处。
但首先,他得有个休息日。又有新案子,他进屋就听高仁跟自己巴拉了一顿:死者意外死亡,已土葬多年,是祈铭翻看卷宗照片时发现了蹊跷——死者后脑的打击伤显示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人是在死前被钝器击中了后脑;做尸检的并非法医,而是案发当地的一位赤脚医生,大概是看尸体在鱼塘里飘着就说是溺死。
然而年代久远,具体当初管案子的人是怎么想的、找这么一号来尸检已无证可考,总归那个二把刀错判了死因。这种案子想追溯真相就得挖坟,但现在重案组都在忙付梅的案子,根本掰不开人手来帮忙。
“我跟方局打过招呼了,他会安排当地的负责人来协助我们。”祈铭顿了顿了,一下子没想起许杰的名字,只好说:“你也见过,就之前邹先生参与过的案子,和咱们对接的是负责那起案子的刑侦大队长。”
“许队,我记得。”夏勇辉善意的提醒对方——祈铭记不住人名的毛病众所周知,以至于能被他记住名字的人总感觉格外光荣。
“嗯,你今天回去休息吧,明天早晨八点出发。”
“要去几天啊?”高仁哀怨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两三天,许队说今天会先和家属沟通挖遗骸的事宜。”祈铭特别使劲记了一下许杰的官称,没罗家楠跟着,有些事还得靠自己。
夏·突然有了一天假·勇辉的第一反应是给韩承业打电话,想问如果对方没睡的话,是不是能来局里接他一起回家。整整一天呐,睡醒了总得找点事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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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罗家楠回局里听祈铭说要去挖坟,赶紧给许杰打电话让他照顾好自家媳妇。多的也没心思管,这两天给他折腾的皮都快累脱一层——殷秀一听自己老公因意图杀害出轨对象被抓了,经受不住多重打击寻死觅活的,罗家楠的衣服都差点让她给扯豁了。刚给送医院打安定老实会,苗红跟那盯着,生怕她再闹出点故事。
在食堂里一边吃饭一边听祈铭转述韩承业的事,罗家楠挑眉嗤了一声:“不行我去找他谈,小夏说话温声细语的,劝不动人。”
——温声细语?
祈铭冷斜了他一眼,没对罗家楠的态度发表任何意见,只说:“别去,把人往泥潭里拖的事,我欠不起这份人情。”
“诶,这你就得学学林冬了,要不学庄羽也行。”罗家楠诚心规劝,全然没注意到祈铭的视线往自己头顶上飘去,“你看人林冬,想要什么张嘴就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庄羽也是啊,那脸皮厚的,钝点的刀都扎不穿。”
话音未落,就听林冬在身后笑道:“承蒙夸奖,罗副队,哦,庄副处的谢意我也替他转达了。”
“——”
罗家楠顿时表情一绷,给了祈铭一个“他站我身后你怎么不说啊”的尴尬眼神,然后回身冲林冬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怎么这会才来吃饭啊林队,忙什么去了?”
“忙着达成目的啊。”林冬面上挂笑,实则暗暗腹诽——罗家楠,你小子再让我听见一次跟背后CUI我,我保证以后你上不去祈铭的床。
“嗨,我那胡说八道呢,你别——诶,坐这吃。”罗家楠赶紧往旁边的空位一指,随后岔开话题:“二吉呢?”
“让你们陈队借走了,还有岳林。”林冬放下托盘,坐到罗家楠的左手边,与祈铭面对面,“韩承业那边有信儿了么?”
祈铭摇摇头。
林冬垂眼叹了口气:“现在他是我们认识的唯一一个真正加入过精利的人,有他帮忙的话,省去了兜圈子的时间……我哥试过几次钓发你照片坐标的人上勾,但都没成功,那些人真的很谨慎,绝不信任组织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