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简历上的内容,向园是陌生的。除了那个韦德杯知识竞赛她有点印象外,其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是她趁人不注意躲到厕所给老爷子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老爷子的秘书赖飞白,一个比老爷子还聒噪的三十岁老男人。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对此时的来电并不意外:“怎么了,小园园?”
向园转身锁上厕所的隔间门,开始兴师问罪:“简历你弄的?”
赖飞白笑了下:“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向园气得掐腰,“是不是爷爷让你整我的?简历弄成这样我怎么入职?人家肯服我?”
这个赌约其实老爷子打得挺心不甘情不愿的,董事们关闭分公司的决心很重,因为西安这边年年托底,影响他们的利润分红,要不是技术部总监陈珊在坚持,这家分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其余的董事们都已经不愿意在导航这块市场试水了,所有人都在建议老爷子赶紧撤出,转型互联网。
所以当时在向宅,当着几个董事的面,立下这个赌约,老爷子也是万般个不愿。但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锻炼孩子的好机会,向园从小被他们保护得太好,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挫挫这孩子的锐气……
于是他们约法三章。
不能对外公布身份,不能利用向家资源,不空降总经理其他职位任挑。反正对那几只老狐狸来说不管成功与失败,一年后,这个分公司都是要关的。当然,此时向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骗了。
向园挑了个技术部组长的位置。不过她当时不知道徐燕时是组长,老爷子最后报给陈珊的时候,直接被陈珊拒绝了——经理都可以换,组长不能换,向园当时还有些好奇,陈珊这人出了名的恃才傲物,什么人能得到她如此的重视。最后还是老爷子想了个折中办法,分两个组,两个组长,陈珊才勉强答应。
赖飞白无辜得很:“大小姐,这份简历还是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证书拼凑起来的,老爷子说了要真实不能瞎编,我翻来翻去你的人生经历好像就停在少儿时候。长大后的人生除了打游戏,一片空白。”
“……狗子你变了。”
你明明说过我打游戏的时候最有魅力。
赖飞白冷酷无情地说:“还有事吗,大小姐,我这边真的很忙。”
多说无益,向园很有尊严地率先掐断。
赖飞白收好表情转身推门进办公室。
门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轻时应该很英俊、脑门上却很不耐烦写着“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接我的班我都生了帮什么玩意儿”的小老头,端着杯茶,右手慢条斯理地推着杯盖散热,扫了眼门口的动静,不动声色抿了口茶,问:“向园去报道了?”
赖飞白微微躬身说:“是的,问我简历的事。”
小老头哼唧一声,“还好意思问,她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点数?”大约是喝到茶叶了,他抿出来,唾回杯里,继续说:“对了,陈珊跟那个徐燕时什么关系?怎么那么护着他?”
“我找人查了,两人没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徐燕时是陈珊当初去校招的时候从韦德挖来的,听说这男孩当时都要跟韦德签合同了,被陈珊临门一脚给抢了。”
韦德是国内唯一一家做GNSS定位的龙头老大,属于中国的GPS。招聘起步211硕士。结果人本科毕业能跟韦德签约,这男孩子当时得优秀到什么程度?
老爷子不是很相信,主要是不相信陈珊,“陈珊有这么大能力?”
赖飞白无解,耸了耸肩。
“算了,让陈珊别太执着了,该放就放。人生能有几个年头活!”
说完,赖飞白眼睁睁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劈腿滑到地上,标标准准的一字马。
赖飞白淡定:“老爷子您身娇体软,千秋万代。”
——
溧州市,下午四点,所有人准时回到公司。
向园在总经理办公室呆了会儿,总经理叫李永标,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额角窄小精明,浓眉斜眼。浑身上下从他的大油头到脚上这双擦得锃光发亮的意尔康皮鞋,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散发着被社会主义压榨的圆滑——脑门上就写着“明白人”。
陈珊给他发简历的时候,李永标也觉得跟闹着玩儿似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本来去年总部那边塞过来一个某总的小侄女,什么活也不会干,天天迟到早退麻烦别的同事,领导批评一句就告到总部,害他们去年一年的分公司奖金被“莫名”扣了,李永标是个实在人,对这些“关系户”敬而远之。结果陈珊那边态度强烈,虽没明说,也明白这小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怕是比那什么小侄女来头更大,他也只能含泪收下这位小祖宗。
这会儿,这小祖宗正在他办公室挑挑拣拣,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他正掂量着语气要怎么把“coffeeortea?”说的不那么狗腿。
结果转头看见向园拎起他插在门口花瓶里的棒球棍。
他忙说:“小祖……咳,小向,来到一个新环境,新人需要学会融入,靠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技术部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而且又都年轻,他们不服你很正常,除了徐燕时,他们谁都不服,这帮小子,平时连我也不服呢。要不是我手里捏着他们的工资条,指不定发朋友圈怎么骂我呢?”李永标试图跟她分享自己的委屈,让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其实向园刷到过高冷吐槽李永标的朋友圈,大概是就把他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