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清寺的继任仪式举办得声势浩大,贤亲王领皇上旨意代为前去,也不禁百姓观看,于是悬清山竟比过年那会儿还要拥挤。
季别云尊重观尘意愿,没去悬清寺,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地待在府里。
这两日徐阳天天陪着谷杉月去刑部作证,今日结束,终于能和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吃顿晚饭。
青霜和几个小厮今日下午都去了悬清寺,在饭桌上便迫不及待地分享所见所闻,言语间描述得绘声绘色。说什么悬清寺数十年以来,第一回有这么年轻的住持,年轻就算了,长得还好看。
还说观尘大师今日披的是一件红袍,虽然觉明禅师以前也穿过红色袈裟,但换到观尘大师身上,仿佛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衬得人比以往还好看。
季别云默默听着,不方便开口,只能在心里骂了两句妖僧。
再好看又怎么样,他又看不到。
屋外已经日落,天光完全消失。一天又即将过去,不过从今日以后,悬清寺住持就变成了观尘那和尚,红袍也好,灰袍也好,更不是穿给他看的了。
青霜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却逐渐没了笑意。
徐阳突然轻咳了两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御史台之案如今的进度。
这次彻查御史台并不像以往三司会审。毕竟御史台就是三司之一,三法司这个招牌已经砸了,让另外两司来调查恐怕难以服众,况且也力有不逮。
元徽帝这次的旨意是以丞相为首,刑部与大理寺辅之,彻查过程中无论涉及到任何府衙与官役,必须配合调查。
这道圣旨下得决绝,即使季别云知道元徽帝不想如此,但也让御史台再无翻身可能。
因此徐阳带回来的消息基本在他意料之中。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已经牵扯出了一大串贪污腐败之案,甚至连牵连到的地方官员也都必须尽快入京,接受审问。
季别云听了没多大反应,反而问道:“那段文甫呢?查得如何了?”
徐阳脸色微沉,“这人狡猾得很,把自己踪迹藏得干干净净,查出来的脏事儿都是他下属做的。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之后必能抓到他破绽,你也不必担心。”
他点了点头。
依照如今的局势,有丞相带头彻查,御史台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而且时至今日镇国大将军也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保下御史台的意思,八成是舍弃了这枚棋子。
正如同他之前对贤亲王说过的,尽人事听天命,即使担心也没用。他能做的都已经努力去做了,接下来只有静待事态发展。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日贤亲王说的话。
“如果元徽帝要赐……”他忍不住开口,说到一半又赶紧闭上了嘴。
徐阳疑惑的看过来,“赐什么?”
紧接着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季别云有些僵硬,急中生智道:“赐死,我在想元徽帝会不会赐死段文甫。”
众人理解的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题纷纷猜测了下去。
……幸好糊弄过去了。
皇帝有意要赐婚一事对于他而言就如同隐疾,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告诉谁。若是找徐阳或者方慕之求助,自己恐怕会被他们调侃到抬不起头来,若是找观尘……
不行,绝对不能让观尘知道。
他根本摸不清那和尚到底会想什么,万一观尘让他接受赐婚怎么办?
自己应该会气到七窍生烟吧。
一顿饭吃得他心情低落,刚放下碗筷便得知方少爷来了。等到人走进季宅,他才看见方慕之身后竟然还跟着那不服管教的小兔崽子。
这两人怎么还黏上了?
若不是方慕之脸上无奈又愤恨的神情过于明显,季别云差点就以为这两人成了好友。
“你俩怎么遇上了?”他转而看向后面的卓安平,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你又从军营跑出来了?”
方慕之抢在卓安平之前开口道:“还不是你那好副手把人塞到了我这里,让我带孩子,他说他自己实在没空,也管不住,难道我就有空闲了?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属下,连兵也管不住,你当什么将军啊?”
这怨气冲天的,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这话骂得句句在理,季别云有些心虚,连忙将人请到上座,转头嘱咐青霜赶快去拿两副碗筷来。之后他厚着脸皮坐到旁边,也没认错,只道:“上回送你的那一筐桃子好吃吗?你要觉得好吃,我再差人送一筐过去。”
卓安平今日安静得很,像个跟屁虫似的站到了方慕之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少爷从丞相府里带来的小厮。
季别云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和戴丰茂都训不好的兵,方少爷只见了两面,竟然就把人管束得服服帖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