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原来,是你“这条腿,也是在那时候废了的。”
国师掀开外袍,褪下左靴,露出里面一只畸形的、形似腿骨的东西,一步一步地走到赤遥面前,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赤遥缓缓睁开许久未睁开的眼睛,被头顶的微光刺了一下,眼前瞬间变得温热而模糊。“怎么可以呢?你说过会保护他的啊。”
“神明大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啊。。。。。。”他靠近了赤遥,在她耳边愉悦地缓缓说道。“所以我让神明大人的试炼失败了,从此只能留在人间陪着他,护着他。”
“但是神明大人从没来找寻过白宴一回,而是四处散发那恶心的所谓善心,我嫉妒啊。。。。。。”“可是嫉妒换不回任何东西,于是我与堕落的邪神做交易,以灵魂为代价,换取能制衡你的能力。而他寄生在我身上,以我腿骨的形式。”
“这又刚好使我外表不像个瘸子,不像个有缺陷的人。”
“你瞧,我为了你,成了邪神的信徒。”
“原来,是你。”
赤遥侧头极为平静地瞧了他一眼,涩声道。从被带入地牢以来,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因此这四个字的语调显得有些古怪,声音也哑得不成样子。她当然知道国师就是白宴。她的记忆力其实很好,只要再次见到,稍一思索便能回忆起来。她感叹的是,原来是他让她的试炼之境出了问题。她当初带他去试炼之境,是看他天资奇高,想送他一段机缘,却被这个她曾救过的人,让她没了神格。就,挺好笑的。“哈、哈哈。。。。。。”近乎癫狂的笑声中,几滴眼泪无声坠落。今日这水牢,似乎格外的冷啊。。。。。。白宴对赤遥的态度很奇怪,矛盾到了极点。既不让她陨灭,也不让她好过。他会用水滴折磨赤遥,却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事物威胁到她。比如,偶然闯入的,隔壁地牢里的囚犯。在神力被封绝的情况下,赤遥会变得比人类还要虚弱,只能靠人类的方式活下去。白宴会每隔十天亲自来地牢一次,为赤遥送食物,而在这期间,赤遥可以短暂地逃离那恐怖的水滴。毫无意外的,赤遥会逐渐期待他的到来,会渴望他停留得更久一些,会在见到他时,带着满眼的希冀只看得见他,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为他而活。那是白宴又一次为她送完食物后发生的事情。赤遥尽力地让自己远离上方那个小洞,低着脑袋,闭上眼睛,畏惧水滴,也畏惧光明。白宴每次都会用锁链取走她一部分神性,而她则会因此产生晕眩感,体温降低,直到失去意识。在她的意识将要坠入无边深渊时,腿边传来温热的湿腻感,激起她阵阵酥麻。竭力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只小小的,白毛犬类幼崽。“嗷……”小家伙粉嫩的舌头一寸一寸地舔舐着她脚踝处的伤口,像是野兽间在给予彼此安慰的温暖。她忽然感应到一种隐秘的联系,她明明从未见过这个小家伙,却仿佛与对方有过羁绊了无数岁月。阴暗潮湿的墙角出现一丝细小的裂纹,黑色的嫩芽探出一角,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潜滋暗长着。本就娇嫩的肌肤被持续的润湿后,小尖牙轻轻一咬,鲜艳的血丝就渗了出来,粉嫩的小舌头一卷,将其尽数吞入腹中。“我在期待什么?”
赤遥唾弃起自己那一丝,因新生物出现,以为等到了救赎时而升起的期待。即使神力所剩无几,她依然是天生地养的神体,哪怕一丝血液,也足够让小妖增长修为,甚至做到短暂化形。看着白毛幼兽化为一个有她腰高的银发小孩,赤遥闭上了眼睛,无悲无喜,等着对方吸尽自己的神力。等着,自己的陨落。可她等来的,是双手双脚及颈上的束缚消失的轻松感。长久的虚弱使她不可避免地脱力,向着地面倒下,却落入了一个瘦小却温暖有力的怀中。“嗷!”
她只听到了这一声叫喊,声音又嫩又软,毫无威胁感。是一只完完全全的幼兽啊。像是溺入海底濒死之人见到的最后一束光亮。微弱又美好,足够回味很久很久。“嗷呜!”
悠长,又明显不同于幼兽的成年狼嚎将睡着的人唤醒。可笑的往事轮廓散去,眼前的是年久失修的庙宇。赤遥眯了眯眼睛,力气渐渐恢复,因往事梦魇而产生的恍惚如潮水退却。接着,她见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和洁白的毛茸茸耳朵。她熟练地把自己埋进雪色的毛中,开心的吸起了大狼。“啊,幸福!”
颓废了半天,赤遥才艰难地让自己从毛茸茸里离开。因为她想起自己还要把昨天捡回来的人类丢出去。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对方身影,欲要起身时,门口一声重物摔下的钝响传来。“啊。。。。。。呜。。。。。。”正是一早起来不见了的媛媛。可怜见的,脸蛋脏兮兮,瘦瘦小小的身躯只裹着几层薄薄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赤遥听着对方压抑的哭声,只挑了挑眉,没去扶,坐得四平八稳。媛媛抽泣着,却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急着将从怀里滚落的几颗赤红色的果子捡起来。接着,她朝赤遥这边望了一下,似乎只是习惯性的看一眼,却僵在那里,接着眼眶再次充斥着泪水。赤遥也僵了。因为那小孩扑到她怀里了,哭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一直从不肯让旁人接近赤遥的古远,居然在那小孩扑过来的时候,犹豫地往旁边退开了。它居然退开了!它已经不是最爱她的狗子了。那么它也不是她最爱的狗子了。仿佛被背叛的阴暗扭曲情绪愈发高涨,只差一个契机,便足以让她瞬间失控。“你、你终于醒了。。。。。。”赤遥面无表情。“啊啊啊你终于醒了啊!”
赤遥目光放空。“啊!狼先生你怎么了!”
赤遥瞬间看向本该坐在自己右手边、欢快摇尾巴的阿远,后者倒在赤遥的脚边,头压住了赤遥的艳红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