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天底下哪里会有小孩子不想吃糖的。”
“我没什么大出息,唯有的一个像样点的工作也被沈辉搞糊了。所以有一天,我终于咬牙,带着一套衣服就离家出走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家里面去,我再也不要受一点打和侮辱!”
“我居然忘了带上他,或者是我知道,带上他的话他也不会安稳,或者我就是害怕承担一个人养育他的责任,或者我就是,我就是只想要顾全我自己。”
她别过头去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说道:“我没想到,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就能跨越市区来找到我。那一天我很惊讶,我怕他出来被发现了又要挨打,我也怕我已经适应的新生活会被沈辉打破——”
“……阿姨,说到底,您当时的计划里本就没有他。”她语气平平的陈述道。
贺春华没有计较她的这句话的出言不逊,她感到愧疚的低下了头:“……这也是我一直都在后悔的。”
那一夜,她用着剜心的话把沈归俞推了回去之后,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直到几个月后,沈辉又出现在她的家门口,两个人发生争执,并且推搡之间,她摔下了楼梯。
之后她就跟沈辉签了约定,只要他不再出现,并且不再虐待沈归俞,贺春华就不去报警。
“那天之后,我以为沈辉会收敛起来,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依旧如此。甚至,小俞因为我,还被撒气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有一天,我收到了来自那座小城的来信,那是我给他每月寄钱收到的第一封回信。但不是他写的,是我们隔壁楼的邻居,她告诉我,小俞他们已经搬走了,上大学了,让我不要再往空信箱里面寄信了。”
她目光飘茫:“那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六年了,他已经高考结束,我就想着回去找找他。”
但是贺春华来到那间小房子时,留在那里的只有几扇门和一地的碎纸屑。邻居解释说,沈归俞是偷偷溜走的,就连沈辉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这意味着沈归俞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同时也意味着,她这份遗憾将永远无法填补,也没有人等她回去赎罪了。
不过也是,当初说下那番狠话时,沈归俞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可能会听不懂呢。
她永远失去了一个儿子,只因为那一瞬间的自私和懦弱。
不是没有反复质问过自己,要是把他带上,又能误自己多少事呢,这孩子是那么的懂事听话。
她找遍了整间屋子,最后只看见了丢弃在垃圾中央的那张全家福。仿佛看见了沈归俞这六年间辛苦长大的影子,颤抖的手捡起那张沉重的旧相片,周围的压抑,让她只觉得胸膛喘不过气。
她也尝试过寻找他,但得知他读的大学在A城之后,勇气却突然泄了阀。
每次,当人们讨论起现在大学生也很难找工作,她总会留心的多问人家一句,读C大找工作应该就不会很难吧?
倘若别人回答的是,她就会大松一口气,倘若人家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又会提心吊胆好一阵子。
沈归俞的生日在九月份,每年的那一天,她只会絮絮叨叨的拉着急着出去打球的贺定恒,说一遍又一遍:“这是你哥哥,妈妈很想他,妈妈不敢见他。”
“那妈妈为什么不去找哥哥回家呢?”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哥哥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妈妈了,是妈妈的错。”
所以在黎玥找到她,并且告知跟那畜生打官司,她一晚没睡的去整理了那些证据。并且开庭的那天,她请假来到了A城。
后面的事情,黎玥也大概知道了。
她细心的给贺春华递纸巾,心里为这两个母子叹息,两个人的相互牵挂,又同样固执的守着怯懦和那份赌气,谁都不肯踏出那一步。
“阿姨,我跟沈归俞认识了一年,他从来没有怨过您。在他的心里,您依旧是他的妈妈,只是——我觉得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