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奚从陈年记忆走出来,豁达一笑:“看在姨父姨母的面子我不和她计较,只盼她别来惹我。”
她低头抚摸袖子,蓦地情绪低落,自嘲道:“当然了,她惹我我也惹不起,顶多气气她。
“没姨母护着,我撑死是侯府不受父兄宠的悖逆之女、轻狂之辈,哪来的本事得罪皇嗣?”
她越说越严重,季萦从御座起身,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许诺才能令她开心。
“不说这话惹姨父忧心了。”她敛衣跪地:“臣女此次来,是有要事相求,还望陛下恩准。”
到唇边的话季萦咽回去,重新坐好:“你说。”
魏平奚往袖袋摸出一页纸,由大太监转交给陛下。
季萦一目十行看过去,问:“这是药方?”
“陛下圣明,确是一张药方,上面红笔勾画之物,便是平奚所求。”
上来就讨要番邦进贡良药,她做足乖巧模样,上身跪得笔直。
“准了。”
“谢陛下!”魏平奚诚恳叩首,不好意思笑笑仍是跪着不起来。
“你还要求何事?”
她两辈子加一块都鲜少求人,不免脸皮微红:“姨父见过我那妾了,也知她是荆河柳家的人,外甥想……为她求一块御赐免死金牌。”
大太监嘴角一抽:好一个狮子大张口,魏四小姐当真不客气!
御赐免死金牌,那是能随便求的吗?
他又道:前头还喊“陛下”呢,这会倒是晓得喊“姨父”,姨父姨父,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陛下都不能薄待这外甥女,四小姐这是有备而来啊。
先时以姣容公主的事作为突破口,趁着陛下心软起了怜惜愧疚之情,该要的一点不含糊,该拿的半点不手软。
厉害。
是个人物。
算计了人心又不失坦荡,难怪娘娘喜欢。
因女儿一事季萦确实对她怀有说不明的亏欠之意。
他与皇后多年教导,膝下的女儿还是头也不回地长成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样子,这是为人父母的无奈和无力。
看着老实跪在玉砖的外甥,季萦脑海浮现的却是多年前乾宁宫里倔强忍哭的孩童。
小女孩下唇被咬破,固执地盯着自己,要他给她一个交代,一个公道。
仿佛他若存心偏袒女儿,她就会对整个皇室失去希望。
那样脆弱又决绝的眼神,令他铭记至今,此刻想起心都会受到微妙触动。
季萦耐着性子问道:“朕能问你,为何要请朕赐下免死金牌?”
“因为她太弱了,我希望即便没有我在,在受到欺负的时候她也能有依仗毫不犹豫地出手反击。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做我的妾有段时日,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她说得掷地有声,季萦似是懂了,看着她的眸光温和慈爱:“你性子刚直,宁折不弯,何不为自己求?”
“陛下也说了,臣女宁折不弯,折就折了,臣女不为自己求!”
折就折了?
季萦失笑:“朕记着仪阳侯可不是这般性子。”
“臣女断不学他!”
御书房内不时传来陛下柔润快活的笑声,内侍们打心眼里佩服四小姐哄人的能耐。
一刻钟后,正欲离去的魏平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