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老爷子眼中,女人皆玩物,而玩物也分为可玩弄和不可玩弄的。
譬如为他捧脚捶腿的婢子,是可玩弄的。
譬如凤位上端然安坐的,是不可玩弄的。
他这儿媳敢如此大胆地斥责于他,无非因着这是他爱子爱逾性命的发妻,是顶级世家的嫡次女,更是后宫之主感情深厚的嫡妹。
魏夫人站出来制止这场单方面的棒打,魏老爷子沉沉看她两眼,目光终是落在被打得皮开肉绽还一脸挑衅神色的孙女。
气不打一处来。
老爷子淡然拂袖:“哪里是要打死?儿媳说话太难听了。”
魏夫人素日多温柔的人,此刻却不依不饶:“难听也总比亲祖父打死亲孙女要好听。”
魏平奚疼得麻木,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她有恃无恐,靠山来了,腰杆也直了。
只是被打断的腿和被打折的脊骨使她没法站起身。
魏夫人没好气地睨她,被那斑驳血色惊得火冒三丈,魏平奚冲她人畜无害地笑笑,小拇指翘起,指向郁枝所在的方位。
这是在管她娘要人呢。
修身养性多年的美妇人一朝破功,不知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恼怒多一些。
她深呼一口气,寸步不让:“不过是一妾,想要就给她,打死我的宝贝女儿,公公可想好怎么和我交待,和颜家交待,和皇后娘娘交待?”
连贯的三问问出来,老爷子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世上,仗势才能欺人。从来都是他欺人。
皇后娘娘喜欢这个外甥女,也是陵南府距离皇城有段路程,否则魏平奚免不了隔三差五进宫陪陪这位姨母。
在娘娘身边挂了号的,别说人,就是一只猫一只狗,谁不得捧着敬着喊声‘小祖宗’?
打死了不省心的孙女,不说当娘的不干,当外祖的不干,魏家可想好怎么面对娘娘的怒火?
这番话掰开了去说可谓不给人留颜面,老爷子在陵南府称王称霸,多少年没被挤兑过,一脚踹在婢女心口:“慈母多败儿!”
他气得拂袖就走,管家等人跟着离开,谁也不敢在这傻乎乎地当魏夫人的眼中钉。
戏伶阁一霎安静下来,少了那股死寂的冷清,春风扬起,血腥味儿熏得人头晕。
魏夫人急着去看女儿,魏平奚撑起最后一分力气捉了郁枝的手,很快晕死过去。
魏家一下子忙碌起来。
书房,魏大公子得知母亲火急火燎地赶去戏伶阁,为了妹妹不惜与祖父硬杠,捏在指间的笔杆顷刻断折。
“又是这样。”
他吐出一口郁气,想不通四妹哪里好,值得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护着。
从小到大四妹都得母亲偏袒,偏袒的没了边,仿佛为了妹妹一人母亲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可以因为妹妹不愿关在房里学习女红和父亲冷脸,可以为了妹妹一句“想学赛马”专门建一座赛马场,妹妹一句话往往抵得过他们兄弟三人说一百句。
魏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学文习武不分寒暑?
唯独这一个例外。
“又是这样!”
魏三公子摔碎价值百金的青纹白玉盏:“祖父怎么不打死她?回回都是母亲护着!”
守在身边的婢女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心想虎毒不食子,四小姐再如何荒唐,老爷子再怎么恼火,哪能真的打死呢?
宛若庞然大物的魏家只容得下一道声音,就是老爷子的声音,老爷子打了四小姐,就真只是在打四小姐吗?
打的哪是四小姐啊,隔山打牛,打的是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