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启秀大声打断,“你说什么联军?”
“是英、德、俄、法、美、日、意、奥八国联军,由天津进京。”
“八国联军!”启秀大惊失色,“人数有多少?”
“两千。”
“噢!两千。”启秀的神色跟语声都缓和了,“怎么样?”
“由天津进京,听说到了杨村,因为铁路中断,不能再往北来……。”
“好!”启秀又打断他的话了,“铁路该烧,不烧就一直内犯了!”
正谈紧要交涉,他老扯不相干的闲话,这那里能做大官,办大事?王章京颇为不悦,故意敛手不语。
“请你往下说啊!”
“我在等大人发议论呢!”王章京冷冷地说。
启秀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便表示歉意,只说:“请你先讲完了再说。联军不能再往北来,以后如何?”
“日本使馆得知其事,派了一个书记生,名叫杉山彬去打听消息,坐车出了永定门,为董提督的部下,把他从车子里拖了出来,不由分说,当胸一刀。”
“死了没有呢?”
“自然死了!而且乱刃交加,死得很惨。”王章京说,“小村公使来提抗议。”
“他要怎么样?”
“首先要查办凶手,其次要赔偿。”
“查办凶手,那里去查?”启秀答说,“也许是乱民,不是甘军。”
“他们调查过了,确是董提督的甘军。”
“既然调查过了,很好!请他把凶手的姓名说出来,我们可以行文甘军去要凶手。”
这是非常缺乏诚意的答复,足以激怒交涉的对手。王章京知道这些顽固不化的道学先生无可理喻,只好据实转译,虽然语气缓和了些,仍旧使得小村寿太郎大感不满。不过启秀讲是讲的一条歪理,却很有力量,小村被堵得无话可说,铁青着脸,起身就走。
启秀想不到竟是这样容易打发!错愕之余,不免得意,“办洋务别无诀窍,”他居然是老前辈的口吻,“以正气折之而已矣!”说罢,摇头晃脑地踱了进去。
“啥子玩意!”童德璋打着四川腔,大摇其头,“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嘛!”
“童公,”王章京悄然说道,“这样子做法很不妥。我看还是跟庆王去说一说。”
童德璋想了一下答说:“告诉庆王不如告诉荣中堂。我不便去,请你辛苦一趟。你跟荣中堂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和该战,早定主意,要和也要趁早,越迟越吃亏。”
※ ※ ※荣禄正在接见聂士成派来的专差。前一天在杨村遭遇了英国军官薛穆尔所率领的八国联军,聂士成打算派兵拦截。与洋人对阵,所关不细,当然需要请示。电报打到保定,裕禄的回电只得八个字:“电悉,不得擅自行动。”很显然的,这是不准聂士成阻敌。
身为直隶提督,直隶境内有匪不能剿,有敌不能阻,要此军队何用?聂士成愤激不甘,决定退出杨村,料知跟裕禄请求无用,所以特意派专差到京,向荣禄陈述苦衷,要求调防。
“我知道你们大帅的委屈,”荣禄跟专差说,“你带我的话回去,就说我说的,无论如何要忍耐!我受的气,不比你们大帅少,日子也并不比他好过。人局总在这几天就会好转,杨村是个紧要口子,一定要守住。”
那专差很能干,一看要求被拒,不能光传达一句话,空手而回,决定代表聂士成明明白白请个示。
想停当了,便即说道:“回中堂的话,洋人现在因为铁路中断,怕辎重接济不上,暂时按兵不动,中堂交代守杨村,自然遵办。不过硬守就难免开仗,真要打起来,还得求中堂作主。”
这是要求荣禄支持。和战大计未定,他不敢贸然答应,只这样回答:“不要硬打!多设疑兵,虚张声势,先把洋人牵制住再说。”
“是!”专差又问,“团匪来骚扰呢?”
“把他们撵走就是。”
“如果团匪跟洋人打了起来,本军应该怎么办?”
这一问问得荣禄无以为答,既不能助义和团打洋人,更不能助洋人打义和团。想了好一会,含含糊糊地答说:“请你们大帅瞧着办。”
这是暗示可作壁上观,专差懂他的意思,却偏偏固执地说:“务必请中堂明示。”一面说,一面还屈单腿打了个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