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不要太辛苦了。”看着少年脸颊上斑斑的血汗,看着地上四处躺倒的陪练士兵的尸体,宁王眼睛里带着喜悦和兴奋,但是口气确是体恤的,“你这两个月来每天不间断地苦练,进步虽然是快,可也不要累坏了身体。”
“殿下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小心的。”高群收起了剑,随手又抽出了架上的长枪——“到了晚上,我会看书休息的……”
他要让自己尽快地变的强起来,这样才能守护住姐姐,才能够辅助宁王尽快的结束这个乱世,结束战争和流血!昼练武,夜理书,他几乎是猛烈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用尽了全部的潜能迅速地吸收着从父辈传下来的一切。
“扬州江家已经回信同意了婚事,下个月就是我和你姐姐的大喜日子了。”宁王目光看向军中那一顶金色的帐篷,“你还是好好放松一下吧,到时候内外有的忙呢!”
高群没有说什么,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七尺长枪,忽然声音低低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殿下,芜城还没有攻下来吗?”
惊异地看了少年一眼,宁王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是啊……四皇叔手下有史兆龙那样的勇将,芜城又是他经营多年的重镇,粮草充足,将士用命,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让我去吧。”高群面无表情地请命,放下手中的枪,在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把怀剑,试了试锋芒,“——就让我拿下芜城,作为给殿下和姐姐的婚典庆礼。”
虽然也觉得这个少年并非池中之物,但是总觉得即使是这样,也需要再假以时日才能独当一面。所以看到才十三岁的他居然主动请缨,而且口气那样的肯定,宁王还是被吓了一跳:“小高,军中无戏语!四皇叔的确算是个人物,不好女色,不贪杯,不敛财,几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而且手下的史兆龙又是一个名将。一个多月的时间拿下芜城……你可以吗?”
“我自然有办法对付诚王——但是,请先不要告诉漱玉姐姐,她会担心的。”高群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看着宁王轻轻道,“如果……如果在殿下大婚当日我没有赶回长安的话,那么……请殿下以后好好对待姐姐。”
我的王啊,请用你的手,让她离开所有的血腥和危险罢!
请好好守护她,在这个污血横溢的年代里,请你张开你的手,让她远离战乱和流离,就象保护那卷进急流的小舟不至于翻覆……
我曾经拼了命,却仍然没有办法保住姐姐,但是,你却可以。
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个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我也许无法保护他们,然而,通过你的手,也许就可以挽救……
别人认为是殿下你在利用我的才智为你打天下,然而,相反的,却是我利用你的双手,在完成自己的梦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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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回到你身边,那么一定是我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而牺牲性命的时候……如果是那样,请你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没见到弟弟了,看着他留下来的信,贵家小姐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恐惧——她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这个姓高弟弟过往的一切,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宁王手下担负着什么样的差使……
但是,她至少知道一点:这个孩子是真正对她好的人。是在这个乱世中,唯一曾为她舍弃性命的弟弟!
看着书简出神的她,甚至丝毫没有注意身边的侍女忽然都退到了外边,而那把温润晶莹的玉梳,早已执在另一双手中——
“卿的秀发,恐怕连汉时的卫夫人也自叹不如吧?”
听到后面的赞美,感觉到发丝在一缕缕地拂动,漱玉这才蓦然回神,看见了镜中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宁王,手里拿着梳子,轻轻挽起了她一把如云的乌发。
她的脸上蓦然红了,深深低下了头去,语气里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矜持:“殿下……婚礼尚未举行,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回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未来丈夫这样亲昵的举动,她仍然有难言的不自在——也许,在看过那样屠城的惨剧后,无论如何在,内心也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人是杀人恶魔的印象了吧?
那样曾拿几万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人,有这那样禽兽一般部下的王,他的内心又会是怎样的呢?然而——那个人却将是自己的丈夫!
“不要装的真象那么回事……”身后的声音忽然变了,在瞬间变的说不出的恶毒和冷漠,带着辛辣的嘲讽,“别忘了,我把你从那些家伙帐子里带出来的时候,你可连衣服都没穿!——简直象一个营妓,这会儿却给我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不等她回身站起,那只握住她头发的手忽然加力,狠狠地把她扯回了凳子上:“小婊子!给我乖乖的听话!——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选你这个烂货当王妃那是因为你们江家有钱!你答应婚事了就是我的人,那么,我喜欢怎样就是怎样!”
“你休想……”漱玉脸色已经是没有一丝血色,看着镜子里眼睛如同野兽一般的人,一寸寸地硬生生回过头来,看着未婚夫,任凭一缕缕的头发簌簌地扯断,“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多死一次!”
“无知的女人……那么你们扬州江家呢?你弟弟呢?他们逃的了吗?或者——也让他们都死了算了?”托起她的下颔,宁王冷笑,看着镜子里女子的脸迅速地惨白,得意地继续,“所以,以后就乖乖地做我的傀儡罢,不许再给我摆什么臭架子!”
随着冷笑,玉梳逐渐用力,直插头皮内,扯动着,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这算是我婚前给你的一个警告,我的王妃。”
“啪”。在宁王拂袖而去后,被捏断的玉梳轻轻断落在地上。漱玉坐在那里,静静地,殷红的血液顺着漆黑的发丝,一滴滴滴落地面。看着镜子里美丽苍白的女子,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服侍她的那些侍女这个时候才敢进来,看见那样的景象,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看来,她们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情了,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身,各自收拾东西,然后默默退下。
“小姐。”门关上之前,最后一个侍女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如雕塑一般坐在梳妆台前的漱玉,终于忍不住轻轻问,“要洗头吗?”
漆黑的头发如同乌云一般在银盆里散开,鲜血从发隙里渗出,染得清水一片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