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到的安慰。
&esp;&esp;苏有枝一语不发地跟着孙明离开甜品店,孙明见她眼底都是不安,走了一小段路后还频频回头往甜品店的方向望去,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esp;&esp;他不擅长安慰别人,却还是道:「枝枝,你不用太担心,舟哥他会处理好,不会有事的。而且他应该也……习惯了。」
&esp;&esp;街灯的光线投射下来,拉出两个人并肩的身影,苏有枝目光逗留于地面上的影子,良久后低声问道:「何同学他和他妈妈的关係……很差吗?」
&esp;&esp;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她在问什么废话。
&esp;&esp;何况上次也见过类似的场面了,梅开二度,能不差吗?
&esp;&esp;「嗯,很差,差到不行,每次见面必吵架,所以这也是舟哥为什么不爱回家的原因。」孙明起先还有所保留,后来见她面色鬱鬱,似是真的很担心何木舟的状况,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舟哥从小是外公带大的,他爸据说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后来他妈生了他之后也跑了,国三毕业那年暑假他外公过世,他妈妈才回来,所以和母亲的关係并不亲。」
&esp;&esp;闻言,苏有枝心下一吭噔,好像有什么悬着的东西骤然落下,撞出一个窟窿。没有想到何木舟的家庭背景会是这种情况,她原本以为是因为青春期叛逆的关係,母子关係才会这般恶劣,可她却从没想过,原来他从小就失去了实质意义上的父母。
&esp;&esp;别的小孩是沐浴在母爱之中长大的,可何木舟或许一次都没有。
&esp;&esp;十八年前小小的他,在来到这世界上的瞬间就失去了依靠,她光是这么模糊地想像,心口便抽起了疼。
&esp;&esp;她眼睫颤了颤,因为凝神思考的缘故,没有注意到路间突起的小石块,不小心踢到了,踉蹌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esp;&esp;她听到自己出口的话颠簸着,像是也磕到了那石块似的,带着剧烈的抖:「所以他,国三那年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esp;&esp;「对,他是外公带大的,唯一认的亲人也只有外公。」孙明点头,虽说与何木舟关係好,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可现在提起亦是觉得难受,嗓音不由得一哽,「可惜……可惜老人家生病走了。」
&esp;&esp;太难过了。
&esp;&esp;苏有枝太难过了。
&esp;&esp;她走着走着,步伐愈来愈慢,最后停在一棵行道树前,不动了。树影纷乱,细细密密地落下,如同她交错成结的思绪,以及混杂如麻的心情。
&esp;&esp;运动会时那几个女同学的发言忽然又闪进了脑海。
&esp;&esp;少女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盪到谷底,孙明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要如何安慰她,下一秒却见她轻声开口:「何同学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esp;&esp;孙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esp;&esp;「我听说他国中的时候从来不闹事,到了高中才变成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外公走了,所以他才……」
&esp;&esp;孙明叹了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口气,「嗯」了一声以示默认,就不晓得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esp;&esp;从国中认识到现在,他见证了少年的离经叛道和荒腔走板,从一个人人称羡的好学生,变成了如今师生都忌惮的校霸。
&esp;&esp;外公死后,他把以前从不可能做的事都做了一遍,抽菸、喝酒、蹺课、打架……绷紧的皮松了,他放任自己灵魂下坠,像是得过且过。
&esp;&esp;后来的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最后他把她送到家时,苏有枝才啟脣:「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esp;&esp;孙明摇头,平时大大咧咧闹腾得不行,这会儿情绪也难免受影响,声音都闷了些许:「反正你迟早也要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想瞒多久。」
&esp;&esp;两人互道再见后,苏有枝回到房间,拿出手机传了讯息给何木舟。
&esp;&esp;山有木兮木有枝:我到家了。
&esp;&esp;隔了很久都没见他回覆,估计和陈露的事还没解决,苏有枝决定先去洗澡,洗完便坐在书桌前把刚刚没写完的卷子翻出来写,写完后却依然不见他的消息。于是她又摊开额外买的参考书,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地刷题目,每刷完一科却又忍不住点开手机看有没有讯息回覆,在刷完第三科生物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去拿手机,却在指尖刚触到萤幕时,电话铃声便应声响起。
&esp;&esp;见是何木舟,苏有枝连忙接了起来。
&esp;&esp;可对面的少年唤了一声「枝枝」后,便没了下文。
&esp;&esp;苏有枝也没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开口,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出声了。
&esp;&esp;声线像是浸了潮湿的夜色,凉薄得可怕,却又透着浓重的疲倦感。
&esp;&esp;「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