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宁愿被烧成灰烬,也不要被人践踏。
就算是无法逆转的时间也不能摧毁我的青春和火焰,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好运。
我在十三世纪的佛罗伦萨遇过年轻气盛的但丁,也见过他的天使贝德丽采在暮年垂死的苍颜,这尘世间的一切本就该入土为安。
但丁的赞歌再次强势地闯入我的头脑:
长夜已过了三分之一的时辰,
每一颗星星在夜空闪烁不停,
这时在我面前忽然出现爱神,
我回想起他的面貌胆战心惊。
他的出现,一定是缘于希腊神话里酒神和爱神在人间游戏时留下的种子。它不仅发芽了,还妄想在荒原里开出一朵永不凋谢的病态之花。
手指重新抚上羊皮纸书脊,默念诗人维吉尔的箴言:
愚蠢,但丁,愚蠢。
力量控制了一切没有力量,你不能保护任何东西,更不用提你自己。
咔嚓门开了,纤长而黑亮的睫毛轻轻掩着,那双从初见就令我最为憎恶的眸子,那里面微闪的光芒放肆地溢出,实在刺眼。
对不起,我一碰门,它就开了。
我的灵魂开始自发地吟咏那赞歌的后续:
当我沉溺于你的形象,我的心极乐;
一旦我接近你,爱神便将警钟敲响:
小心,否则面对灭亡。
感谢那忽然显灵的超强自保本性,一股强有力的镇静牢牢控制住了我的身体和面部表情,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你要做什么?
他的视线集中在门把手上,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局促不安地像个迷路的孩子,德米特里说阿罗让我去大厅,但我找不到去那里的路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这里。
出去,我把诗集放在梳妆台上,顺带拨正书旁那根歪了1Millimetro的黑绸白边丝带,站起身对上他有些惊诧不解的眼神,我送你去。
你好,简。
他在跟我打招呼?我暗自疑惑着他怪异的行为方式,但继续维持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前进。
我叫卡洛斯,谢谢你之前和现在对我的关照。
他是在暗讽我昨日用火刑阻止他抓捕吉安娜?
我缓缓地吸入一小口气,平息被点燃的少许怒火,决定不和他计较哪个吸血鬼不爱记仇?何况遭受过我的火刑的任何人或者吸血鬼都会难以忘怀那其中的独特滋味。
轻微侧过头,我随意扫过墙上他颀长的身影,一瞬间惊诧于我与他相隔竟如此之近。为了缓解心中突来的紧张感,我刻意加快了步伐。
简,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事。是的,我很着急地想要逃离这里。
终于到达大厅,我利落地推开黑木大门,走了进去。
简,我的天使,啊,我的新朋友,卡洛斯,你们来了。
那句天使好比一把拉出弓的利箭,第四百七十一次精准地射在我那死寂千年的心脏上。
随着阿罗的呼唤,我的精美皮囊自觉地习惯性地伫立在了我常年不变的护卫位置,埃里克的左手边。
昂着头,收起下巴,眼神放空,我就是沃尔图里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