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安歆的病情透露给全喜,全喜则在李晔问起时顺其自然地回答了。
李晔正批着折子,听全喜说完,便低念了一句:“好得倒是挺快。”
全喜笑着:“安婕妤怕是当初落下了病根,不然这身子如何这般容易感染?约莫还是因为当初太皇太后的事儿受了太大的刺激吧……”
李晔顿了笔,全喜猛然摒住了呼吸,他这般提起太皇太后,也是要让皇上念起安婕妤的心意,可又怕犯了皇上的忌讳而发怒。
可他最终只是搁了笔,淡淡地问:“你认为安婕妤如何?”
全喜不明白皇上这般问的意图,只道:“太皇太后觉着是好的,奴才自然也觉着是极好的,何况奴才也瞧得出皇上您对安婕妤也挺是上心……”
一晌的沉默后,李晔忽然一斜眼:“你何时也学会跟朕说这一套了?莫不是向她学的?”
全喜愣住,向她学的?谁学的?他满眼疑惑:“这‘她’……奴才是真不明白了……”
李晔摇了摇头,转过目光:“你不用明白,好好做你的事吧。”
全喜听着李晔无悲无喜的言辞,忽觉心尖一凛,低头道:“奴才明白了。”
批的累了,他这放下折子,撑着额休息了一会儿。眸光幽静的,不知是在想着何时。突然他说起:“今日朝上文将军和左相二人,又无故争执喧闹。这俩儿吵起来当真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全喜但他这般猛然提起,心里细一琢磨,这事儿皇上也挂在嘴边许久,他自是明白皇上心里的这根刺儿。便道:“文将军和左相向来是死对头,皇上也知道文将军的脾性……”
“的确,文将军是比不得那老狐狸,连女儿生出来也一般模子刻出来似的。”
全喜转念一想,知道皇上说的是德妃,便也没多嘴,只端立着。有些事不好插嘴的,还是尽量别插嘴为妙。
李晔轻哼了一声,眉梢勾着一丝寒意:“什么是凤凰,是什么是山鸡,他们到如今都还未弄清楚!”似忆起什么不好的事,那对俊俏的眉间涌上一股阴气。
全喜噤声站着,心想看来皇上对左相和文将军这般放肆的姿态是越来越难忍了……也怨不得,后宫渐渐涌出的几个小主,不过这皇上恩宠也不是这般好承的。如安婕妤那般聪慧的,少之又少。想至此,全喜就不禁联想到近日的杨婕妤……真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二三日后,安歆便婉转放出消息对外声称她已病愈。而过了晌午,皇上便到安婕妤院中嘘寒问暖,还赏赐了不少金贵的补身子的药补品。
傍晚的时候,还留下来在安婕妤房中共用晚膳,这消息立即像一道雷般炸响开来,惊动了后宫的女人,令她们嫉恨的视线又转到了安婕妤的身上。幸而她平日里毕竟为人亲和端雅,又不主动惹事,那些人也只是心里腹诽。
可杨婕妤一时得了宠,却态度娇躁妄纵惹了不少是非。如今见安婕妤仍旧圣宠不减,便有幸灾乐祸者出演讽刺,说杨婕妤不过是安婕妤的替身罢了。如今正主儿都回来了,杨婕妤连人家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性子急躁又不安分的杨婕妤怎么忍得了?更何况她和安婕妤还有旧梁子未结呢!
皇上前脚刚走了,她便以探病为由来看望安歆。不止杨婕妤,这其中居然连兰贵仪都亲自来了。这俩对,可都整不好能烫死她的手呢!
不过安歆如今淡然多了,谁叫她是病秧子呢?如今十一月里的天儿已然有些微寒了,她懒洋洋地依着靠椅,双腿盖着小毛毯,看着来者不善的杨婕妤,和一脸和善的兰贵仪。
小四拉着脸,站在安歆身边,心里实在难看她们俩,一得空就来欺负咱娘娘,恁地讨人嫌了!
“安婕妤这身子可真是似玉做的,动不动就能患病。”杨婕妤半开玩笑的模样,但说出的话配上她尖酸刻薄的腔调就很有讨打的意味。
“皇上也时常说安歆的身子骨娇弱,未进宫前还好些,想必是进了宫以后享惯了福气,又得陛下恩泽怜宠,身子也就娇气了。”言下之意她这么会生病也是被皇上给宠的。
杨婕妤嘴皮子一向尖利,道:“哎哟——皇上时常也宠着本宫,如何不见本宫的身子那般娇弱呢?安婕妤还是要小心这些,莫不是再得了病就真要遂太皇太后而去了。”
兰贵仪不动声色地瞧着,听杨婕妤这样来了句,又见安歆脸色一变,淡淡地插了句:“杨婕妤这话若是让皇上听了去,可不知心里要作何想法?”
杨婕妤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言,暗恨地瞪了眼兰贵仪,又转头对安婕妤笑道:“安婕妤可不要介意,本宫说话一向如此,可皇上却说本宫这张嘴最讨喜了。”说着作势瞥了眼安歆,后者无动于衷,居然听完还打了个哈欠,姿态极为慵懒。
杨婕妤不禁青了脸色,安歆懒得去纠结她的称呼,同位婕妤还跟她称本宫,气派真大,也不知李晔怎么会脑袋发抽挑了这么东西?还是说李晔是故意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英明伟大把她当小蚂蚁拿捏的皇帝陛下,是故意提携了她吧!至于是何故,安歆却也怎么都想不通了……
兰贵仪眼底有笑,左右瞧她们两眼,转头对安婕妤温言道:“看姐姐的身子无碍,妹妹心里也就舒坦放心了。还有往前的事儿妹妹一直都来不及说一声抱歉,如今就在这里给姐姐说了……”说着站起来朝她欠身,姿态放得极低,而安歆只眯着眼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