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歆仔细听着,却并不出声。
头顶传来一声低叹,紧接着是他幽远而略带凉意的音调:“你今日所说的那番话……可是真的么?”
她指尖动了动,却仍是沉默。
他还是叹息:“你不愿开口,朕明白,朕便当你仍是醒着。”顿了半晌,他继续,“朕当年的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子。但父皇的宠爱却为她招致杀手之祸,眼红的妃嫔与涉及其利益的那些人千方百计想要害死母妃,但最终朕还是生了下来,可母妃却因此而逝去。没多久,父皇也因为思念母妃整日郁郁寡欢,终还是驾崩了。朕独身一人,一路走来,皆不是惊心动魄,为了巩固这社稷江山,朕身不由己的做了那么多的事。如今……朕可以了。歆儿,朕虽是天生无情之人,但并非不懂这世间情爱之事。朕在等,三年时间……朕终于等到了。歆儿,你可愿与朕一同,余生相伴?朕的皇后。”
☆、69、鱼妞更新了 。。。
安歆坐在院落里发怔;一身的狐裘羽绒,露出一小截嫩白脖颈;那冷气这般渗入;她却好像浑然不觉地一丝冷。
“娘娘;咱们去御花园散散走走如何?”小四在旁提了建议,瞧着娘娘那般出了魂儿的状态,还是走动走动好些。如今皇后大势已去,左相那些个前科都被皇上顺势挖了出来;按理说,此时最为放心愉悦的就该是娘娘才对,但娘娘看起来似乎并不大开心。
“都这档上了还走什么?”她回了一句;神情惰懒间又浮现几分烦躁。
小四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娘娘不快;忙噤了声身子往后一退。
安歆望那叶上霜寒;层层凝结,透着一股清爽冰凉之意。不禁用手拢了拢衣襟,眉间隐隐地打了个褶子,显得有些焦躁。
小四颇感困惑,但却是安静地立着,哪里还敢触怒娘娘羽凌?
没一会儿,那边有人独身走来,步子匆匆。
安歆身子动了动,叫小四将来人迎前,那边李福拢着袖,弯着腰快步走来。待到她跟前时,安歆这才轻声道:“李公公请起。”
“这是皇上让奴才带给惠妃娘娘的物什。”
她抬眼一瞧,见李福从袖中掏出块玉饰,下边缀着二串珠链子,看那玉质便知是不俗之物。安歆心口跳了跳,这才送他手中接过那玉饰。
一股凉意倏地便沁了掌心,一点一滴地缓缓推入体内,她睫毛轻颤,打量几番才收纳入宽袖之下。
她惊疑之中问他:“皇上可有让李公公带什么话么?”
李福如实答:“皇上就让奴才带了一个字给娘娘。”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
安歆快速接过去,摊开来一瞧,蓦地面色微怔,旋即唇角露出淡淡笑意。帕子上是一幅鸳鸯交颈之图,角落里落了她的名,歆。
她摸着摸着,觉着手感不对,连忙翻反过来一瞧,只见锦帕上绣着一字——等。
等么?她不由地抬头,朝李福说道:“皇上如今在哪儿?”
“圣上刚下了早朝,如今正与议事殿同众位大臣商议要事,恐还不能见娘娘。”
“皇上既有要事本宫如何会去叨搅?只不过有劳李公公这般奔波,小四。”她声起,小四授意,将备好的红漆盒子递上来,冲李福一亮,金条子刺目耀眼。
李福也是过来人,知她意思,倒没拒绝,虚虚地客套几声便笑道:“娘娘实在客气了些。”
安歆便笑道:“到时自会送到李公公手中,这点不过小钱罢了,李公公毋须放在心上。”
让人送了李公公离开,安歆握着那帕子,面上总算有些稍稍安心。他如今人在议事殿,约莫也有大半是为了新后之事。而今皇后已去,妃位中除了她,还有个德妃。德妃父辈与左相并无多大干系,自成一脉,但与皇室牵连甚多。这朝中虽有她呼声,但德妃封后的可能性亦是存在。帝王之言或是当下甜蜜劲起许下,但最终结局如何,她并不能左右。他就算真的封了德妃为后,她又能怎般?毕竟她身后无一可靠支柱,这是事实,她仍旧担心。
这边她焦心等候之中,有宫人自外面捎来了消息,原是左相被告发贪污,皇上看在他服侍先皇多年,亦为李氏王朝做出过不少贡献,本想要降他官阶,然他去请辞圣上撤他相位,贬为庶人。李晔见他这般,便自然允了。好在他外边自有家当府邸可供颐养天年,便是他那女儿,被废了的冷宫皇后,大抵是要一辈子孤老消亡于这凄凄冷宫之中了。
他一辈子操劳至此,却临老也护不得他的宝贝。叹息声中,有那辉煌过往,却最终只剩满身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