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吃这顿饭的五个人,离去时或多或少都有些五味杂陈,刘豫带走的是无限的惆怅,他回到了原本熟悉的生活节奏,却好像也失去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未来让他安心的同时,比之前要更为乏味,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明了,他的能力和性格承载不起更多的可能。
单修谨和林俏离开时,怀抱的是对未来极大的不确定,今晚本应该是一个说开了大家一笑泯恩仇,从此大道朝天,各自安好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谁都没有说分手,反而似乎还比从前更亲近了一些,现在,他们的感情生活比之前要更复杂了,他们不合适,谁都知道这一点,但林俏就是放不下小单,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他不和我分手,是为什么呢?”她反复问金曼曼,问到前座的林阳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啧了一声,黑着脸回头看了一眼,但林俏一无所觉,还在追问金曼曼,“他是不是图谋我们家的钱呢?”
“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和他分手。”金曼曼说,这也是她意料之外的进展。林俏怎么还看得上单修谨呢?如果想要一个做小伏低,看中她钱的男人,她的选择余地要大得多,捞男的数量不比捞女少多少,大多数潜在的捞男,只是没有遇到值得一捞的富婆,这社会上掌握财富的男性到底还是要比女性多得多。在林俏的身家面前,就算是娱乐圈的小明星,又或者是3高校的顶级男神,都有化身男神的可能,区别只是这软饭他们是否打算吃得稍微硬一点罢了。
如果肯供应软饭,单修谨还有什么不可取代的优势呢?林俏也说不明白,这种明知不合适,可就是放不下的执念,不知何起,不知何终,但至少,不是今日告终。她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之后他要出差,我们也不怎么能见面……之后再说吧。”
单修谨这个暑假看来是不回家去帮着母亲处理那边的糟烂,而是要在s市集中精力赚钱了,暑假到来之后,他不必留在本市,可以南下去实地查看高仿鞋的货源,p田和东g两大城市,活跃着太多渠道,刘豫介绍的经销商和小单处得还不错,他亲自过去再打一圈关系,货源也会更广,这门生意不再只系于一个经销商身上,单修谨的主动权也会大得多。
这段恋情的未来,因为单修谨的忙碌,始终处于晦暗阴影之中,但是,第一次没有分手,至少就还留有了‘以后’,可以留在彼此的朋友圈里,可以互相问候……对林俏来说,哪怕是这点接触,也比彻底断联了好。她下车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根本没留意哥哥的行踪,只是随意地问了句,“你今晚也住公司边吗?”
其实,按照顺路的程度来说,应该是先送金曼曼回家,再去林俏的房子里,林阳最后要不要返回公司都可以。但林俏并没追问就上楼去了,林阳下车坐到后排,对金曼曼做了个鬼脸,“有时候我也很受不了她,不知像谁。”
“可能是林总。”
“不一定,我爸面子功夫做得很好的,这点我像他。可能俏俏更像阿姨吧,性情中人,人情世故并不圆融。”
这已经不是性情中人能形容的了,不过,金曼曼不知道林阳居然也对林俏的性格有意见,她还以为林阳对她有家人滤镜,就像是很多男友,永远不觉得自己家人有错,原来他还挺客观的,并不护短,只是忍得好。金曼曼笑着说,“你今晚真的醉了,不然绝不会这么评价自己。”
“我其实没喝多少。”林阳不置可否,“没有那晚接待朱总喝得那么多。”
代驾启动车子,很上道地打开车载音乐,让他们对话得以保持一定的,流畅的小提琴曲顿时充塞在车厢之中,林阳揽过金曼曼,搂得比平时更紧,在她耳边低声又透露了一个秘密,“其实,我知道朱总的前妻去哪里了。”
“啊?”金曼曼很吃惊,看来今晚林阳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之前她不是没和林俏感慨过朱总的故事,当时林阳就坐在一旁,却完全不动声色。这男人,是真的藏得住秘密!
“他们为了躲债,换身份去缅甸做玉石了,现在瓦城生活,生意也做得很大。”
林阳窃窃地和金曼曼咬耳朵,他搂得紧却并不让人感到猥琐,没有上下其手,恰恰相反,这拥抱让金曼曼感到自己身似浮木,被溺水人抱在怀中,不愿有片刻的分离。
这一刻她似乎是林阳所能够得到的最可靠的救赎,他的全身心,甚至所有人性都依托在这双手中,他像是在对金曼曼说话,又像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我见过朱总的儿子,长得和爸爸很像,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看他的眼神不对,他猜到了。”
“这么说,他知道朱总在找他了?”金曼曼完全没想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你何必还聘我们去找什么羊肉面,这消息一出来——”
这消息一出来,朱总还不得把身家都分一大半给他啊?这生意根本就不用争取的。但林阳却宁可舍近求远,这是为什么?
金曼曼问出口之后,忽然间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如果朱总前妻一家现在日子过得凄惨落魄,那当然在两方之间牵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现在他们自己的日子也很富足,那么,这就完全是朱总单方面的赎罪了,只要朱总还没找到妻儿,他心中总有一块地方是不能安宁。
他可以和ira再生很多孩子,或许,但那些孩子永远也无法取代长子和他的情感联系,永远不会像是长子那样,承载了他极大的厚望,他和这些后来的孩子之间的联系,注定充满了美式的疏远,而朱总虽然在美国功成名就,但他骨子里却永远是n市那个爱吃牛肉面的小商人,他心中那个真正算得上他孩子的人,是他和一个黄皮肤的女人,生下的胖乎乎、臭烘烘、汗津津到处乱跑的皮小子——这正是他那天餐叙中描述的形象。
那孩子失踪了,也把他一并放逐到n市之外,朱总全身心都属于故乡,但他再也不能踏上故土,不管他的身家多么丰厚,他依然是个被放逐的,孤单而落魄的失败者。
但是,只要找到了他,不论能不能获得原谅,朱总毕竟是得到了解脱,他可以慢慢祈求儿子的原谅,也可以放弃修好,总之,猜测和折磨都会结束,他也将有勇气回到故土——而林阳偏偏就不想让他从折磨中解脱,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只是为了见到朱总在过去的罪恶感中煎熬。
他恨的是朱总吗?还是,这只是一种代偿,林阳看向朱总时,真正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相对的目光中,疑问似乎已得到了解答,林阳勾起唇轻轻地笑了,“这也是小朱的意见——他现在不姓朱了,改和他妈妈姓,他并没有认祖归宗的意愿,我们偶尔会通一封邮件,虽然联系不多,但却有一种很特别的交情。”
“你们是懂得彼此的。”金曼曼低声说。林阳轻哼了一声,坦然承认,“同病相怜。”
但是,林总不像是朱总,他的事业比朱总做得大,后手也比朱总留得多,他永远不像是朱总这样,有一个天大的破绽——朱总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这份痛苦是痛彻心扉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