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移开视线,摒弃脑海中嘈杂的想法,谢洵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回想着今日在藏书阁中翻到的最后一卷卷宗。
那是外祖父生前尚未处理的一桩案子?,看似无甚出?彩之处,却还是吸引了谢洵的注意?。
兖州节度使江长丘侵占民田,在当地欺男霸女,恶名昭彰,兖州士子?孔岐上京赶考,中举后才敢呈上兖州百姓的联名书。
彼时收到这封手书的,正是他的恩师,国子?监祭酒陆岱。
先?高祖皇帝登基不足三载,又是久病缠身,沈皇后母族门?庭衰落,不足为先?帝提供助力。
在朝堂上几乎只手遮天的正是已然?入阁的江行宣,江丞相。
节度使江长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本家侄儿,故而这桩案子?意?料之中地被压了下来;
始终为这桩冤案走动的陆祭酒也在两年后被牵扯进贪墨案,陆家满门?男丁抄斩,女子?流放。
兖州士子?孔岐万念俱灰,又觉愧疚恩师,在行刑的午门?前自刎谢罪。
江相痛心疾首,做出?一副惋惜模样?,亲自上书请求高祖将本家侄儿革职查办,高祖答应了他的请求,先?后派两拨人去?调查。
结果?却都无非是兖州节度使两袖清风,陆祭酒及其学生孔岐的手书不过是道听?途说,毫无可?信之处。
谢洵看完后,将那封书信报告撕下,带出?了翰林院。
他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倘若当年侵占民田事假,江丞相和他那侄儿也不必如此斩尽杀绝。
不过是钻了皇权旁落的漏洞,翻云覆雨罢了。
可?要翻案也并非易事,高祖已经薨逝四年,这桩案子?又是太昌十六年的陈年旧案,江相素来心狠手辣,只怕不会留下人证物证。
若非藏书阁诸多?书信仿若浩淼烟海,只怕这张案子?的报告也不一定能得?以保存。
现在朝堂上无人知晓他与当年陆家的渊源,兹事体大?,谢洵要想翻案,必须找到能站出?来说话的人,顺手将江丞相彻底扳倒。
要想查明关键之处,只怕还得?去?一趟兖州。
从前困在宣宁侯府,谢洵寸步难行,现在初入朝堂,何尝不是另一方面的如履薄冰?
因为他公然?和江丞相叫板,朝中已有许多?大?臣斥责他越俎代庖,目无礼法。
连他的亲生父亲,谢侯爷也不敢同他来往,恨不得?立即同他划清界限。
“老朽没有这样?的逆子?!”这句话已然?成了宣宁侯的口头禅,恨不得?宣之于天下。
谢洵如愿入仕,终于能接触到当年的案子?,终有一日会完成母亲的遗愿。
可?真正走上这条路,才?觉得?是这般辛苦,孑然?一身,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说来还要感谢公主?赐予他这个驸马的身份,倘若他只是一个世家的庶子?,被家族抛弃却还在朝上进言,只怕早已被关进了刑部。
拔步床上的少女懒懒翻了个身,正逢几颗星子?连在一处,透过窗牑洒进些许星光。
谢洵侧首,看向床上的少女,她枕着一头乌发,几捋发丝垂在床边,面庞柔软,像暗夜中缓缓盛开的昙花。
寂静中,谢洵竟不由自主?地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他不知自己因何而满足,或许只是因为公主?待他真心,亦或在公主?府没有那些异样?的眼神。
谢洵的视线顿在屏风后的少女身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卫疏说过的话。
“公主?待你,情深意?重,谢兄此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公主?待他,情深意?重。
卫疏笃定,公主?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