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除了编竹篾,居然还会做饭。
这?才是真?正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若说编竹篾是为了维持生计,那么做饭就是谢洵幼时为了活下来琢磨出来的技能,后厨的粗使婆子们忙起来的时候,便记不起来往落霜院送饭。
母亲又?从不将这?些琐事?告知宣宁侯,接连几次,母子两人干脆在落霜院种了菜,收整好了之前废旧搁置的小厨房,如此也不必完全仰人鼻息。
母亲去世后,谢洵在侯府守孝三年,饮食方面?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做菜的手艺虽不能与贡厨媲美,却也练出了一番技巧。
元妤仪看着年轻郎君忙碌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对他的遭遇,其实?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沈家是先?皇后母族,虽然本?支在汝南,却也有自?己暗处的消息网,元妤仪遣沈清去调查的事?,前几天已经有了结果。
驸马于三年前过世的母亲,和陆家贪墨案中本?该被流放的二小姐对上了号。
当年的谢侯爷使了手段,李代桃僵,把陆二小姐纳入府中,成了一个锁在后院的妾室,从此上京再无陆家人。
至于驸马谢洵,本?是难得的人才,却因为陆家的案子,被折断羽翼,困于囚牢,不见天日。
无论是名字还是生活的踪迹,一概被抹杀,倘若去年他没有参加宫宴,元妤仪便和众人一样,不知宣宁侯府还活着个二公子。
想到这?儿,她心里对谢洵的感情?更加复杂。
元妤仪不知谢洵待在自?己身边,是要做什么,但目前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对自?己,对皇帝,都只有益处。
可她还是因他的身世和遭遇生出一丝不忍。
一直以来,元妤仪都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看待,而非只有利用价值的一把刀。
就在她神游天外时,那边的谢洵已经将炒好的几道?菜端上了托盘,青年站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影轻飘飘地笼住少女?。
元妤仪抬眸,撞进那双静如深潭的漆黑眼?瞳,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心脏漏跳一拍。
他身上的白?檀香被油烟味冲淡一些,交杂在一起,反而像个走下神坛,沾了人间烟火的谪仙。
青年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稳当当地托住红木漆盘,手背上的淡青脉络清晰可见。
直到跟在他身后,走进偏厅吃完饭,元妤仪依旧没缓过来,这?太像一对平凡夫妻了。
谢洵食不言,连吃相都极其赏心悦目,这?是元妤仪第一次见他吃饭,终于知道?为何太医诊断说他肠胃不好。
青年小口小口地吃饭,安静极了,仿佛根本?没有口腹之欲。
元妤仪心急,顺手给他夹菜,见他碗里的饭堆成了小山,才露出羞赧的笑容。
“郎君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呢。”
谢洵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这?样的做法不像是对丈夫,倒更像是养宠物。
何况,他虽有胃寒之疾,却并?不足以致命,因自?幼习武,体格自?然没问题。
只是,公主似乎很笃定?他体弱多?病。
谢洵一面?想着,一面?木然地吃着碗里的菜,不知为何,今日的饭比往常都要更吸引人一些,他并?不排斥。
面?前蓦然伸过一截雪白?的皓腕,元妤仪见他乖乖吃饭,心里更有成就感,只觉得这?样坚持下去,郎君的胃病也能早日除根。
于是没忍住,兴致勃勃地又?给他夹了两块肉。
察觉到凝视自?己的目光,元妤仪转头果然看见谢洵停了筷子,一块肉滑到他碗里,青年眉头微蹙,略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