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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第1页)

就好比这会儿,若是谭纵先前只是以士子身份请宋濂过来查探一二,而非是用监察府六品游击的身份压着这宋濂过来,等到了李发三家一看,谭纵必然落个干扰办案的罪名。到时候想要脱身虽然容易,可弄得灰头土脸却是必然的了。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寻宝探底的时候,谭纵自然不会轻易做出这等打草惊蛇的举动,说不得就对宋濂点点头,随后却是转身随在宋濂身后,装成了宋濂的跟随,亦步亦趋地走进了李发三家的大门。

众人鱼贯进得院门,谭纵自然是第二个进来的。拿眼打望一圈,却发觉这院子与自己早先进的那院子的格局竟是一般无二,只是这院子里家用的物事例如石磨之类的一件不少,却不似先前那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些碎木*。

就在这时,一只黄狗忽地从房子里头跑了出来,原先还摇着尾巴跑李发三脚底下绕八字撒欢,可没几下便停在谭纵面前呜呜叫个不停。

白洁见家里的狗朝谭纵一直低吠个不停,担心这狗冲撞了客人,连忙拿脚背把这狗从谭纵身边拱开。这女人精细的很,却是发觉谭纵地位似乎比那些个相熟的普通皂隶要高上不少,甚至隐隐间发觉就连宋濂也要看这人脸色,因此便上了心。心道若此事当真,似这等人物,若是能侥幸结交一个,怕就足够她家在南京城里头打着横走了。

只是这会儿家里的土狗不凑趣,竟然敢来打扰贵客的兴致,她又如何能让一条狗坏了家里的好事,便是杀了这狗供这尊贵客人享用的心思都冒出来了。只不过这狗终究是家里养熟了的,真要她下手了却是又舍不得,便是下狠脚都不愿,这才用脚背拱开。

谭纵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朝自己低吠的黄狗。他却是看出来了,这黄狗正是自己在先前那宅子遇上的那只。既然这狗在这儿出现了,想来两所宅子的主人内地里怕是就有些关联。只是这事情看起来这李发三家里头还不清楚,因此这会儿却不能明说,需得后面慢慢套话。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见识见识里面那位被李发三称为二爷的人物。

谭纵隐隐有些感觉,这位二爷恐怕还真不是普通人物。

待一行几人进得内堂,首先进入谭纵眼帘的便是坐在八仙桌主位上的一个高大汉子。实则高大这个词用在这汉子身上怕是已经有些贬低的味道,还是应该用彪悍威猛才更准确。

仅仅是这位二爷一个人坐在那,便让谭纵看见这位二爷身上不同寻常的强势,似是这人天生就该如此坐着,便该他冲旁人发号施令一般。

谭纵知道,这便是惯为上位者所独有的气势,也有人称为官气的。因此,仅看这位二爷这么一坐,就着实让谭纵感慨这人品相有些不凡。

“二爷”这时候却是一个人在自饮,看见宋濂时这位“二爷”也不过是微微点了下头,待看见跟着宋濂进来的谭纵时,二爷却是忍不住地一愣,

虽说这二爷掩饰得极快,却未逃出谭纵这有心人的眼睛。

谭纵进屋时便在注视着他了,自然不会遗漏掉“二爷”眼神的那一瞬间变化。见这二爷先是一愣,随即又转过头去装作无视自己,谭纵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头直冷笑,情知这位二爷果然不是普通人,先前定然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谭纵却不知道,这人何止认识他,更是王家在南京城里布下的重要棋子,几乎全城的青皮都被他控在手里头——这人正是王奉先的得力助手,王春,俗名春二的便是。

谭纵这时候却是觉得,在南京城里头还记得自己的,不是苏瑾的粉丝,怕就是某些有心人。看“这人”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谭纵又哪会分辨不出这人是什么路数,说不得心底里就把今天的这些个事情渐渐串了起来,这一环套一环的套子就渐渐地在谭纵脑子里清晰起来。

只是谭纵见春二有意装腔,谭纵却不会故意去挑出些乱子来,因此也只装不知道,却是想看看这人会否无意漏出什么话来。

这会儿八仙桌上摆着数只碗碟,有些装着些卤食,什么卤耳朵、卤舌头,卤牛肉,最大的一盘却是装着怕是足足两斤的猪头肉,另外一碟里却是拿粉裹了炸过的老花生,其余两只酒杯、三副碗筷分别分处放了。

谭纵这次却是又故意挑了下首位置,与春二坐了个对脸。宋濂却是不敢与谭纵同坐,便将最后一条打围的凳子占了。几个皂隶却是自来熟的另外支了张桌子,不一会儿白洁又把碗碟酒菜重新摆好,这才在李发三身边坐下了。

那边春二见谭纵挑了对面的位置坐,心里头便已经有了些不妙。待见到谭纵果然紧紧盯着自己,春二便不免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他却是未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你吩咐来李发三家这扫尾,说起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却不料竟然真撞着了这位。

“这斯究竟是怎么逃过这几劫的?血旗军都出动了竟然也拿不下他!”春二心里头计较不停,但明面上却瞧不出甚子来,甚至他嘴里头还一直给宋濂劝酒:“宋押司,上次那偷儿全靠你捉回来,可让我少了不少骂。某家这厢便先干为敬了!”

“二爷却是客气了。”听春二唤自己宋押司,又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当话头,宋濂心里头诧异,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一阵客套。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春二是王家数得着的人物,平日里头更是极得王仁、王动父子赏识,因此在这南京府里头又何止是七品官,说不得便是崔奕这五品的同知也不敢在这春二面前傲气,因此宋濂自然不敢托大,一声“二爷”却是必须叫的。

这就好像后世某大领导家的常驻保姆,就算是贫下中农出身,在外头被某些知情的干部遇上了,还不得客气的喊声XX姐么,这都是一个理儿。

只是这会儿有谭纵坐在当面,春二又如何敢如往日那般倨傲,那不是自己往谭纵跟前撞么,因此这春二也连忙谦让起来。

不说宋濂心里头的诧异,只说谭纵见春二一个劲地与宋濂说话,故意将自己撇在一边,心里头却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听了半段。只是两个人的话题着实有些无趣,因此谭纵听了半段就失了兴趣,却是转过头来与李发三聊了起来。

李发三平日里头虽然赚了些银子,但生活即便称不上拮据但也算得上节俭,因此今儿个托春二的福喝上了水酒,更有这许多肉食下肚,因此早自饮得醉了。这会儿听谭纵提及宅子,李发三便醉醺醺道:“坊子里的宅子?我姨那边倒是有幢宅子空闲着,老人家回乡下去了,却是托了我哥照应着。老爷若是想看,我这便领老爷过去。”

李发三喝醉了,说话便没得把门,声音大的整个屋子里头都听的到。边上立即就有皂隶跟了话道:“发三儿,你那哥哥连老婆都输了三个月出去,怎么还没把你姨那宅子输掉呢?”说罢,几个皂隶就嘿嘿笑了起来。

谭纵却是懒得听这几个皂隶的浑话,只是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春二。见这人果然外松内紧,便是连喝酒的频率都快了许多,谭纵心里头便是一笑,知道自己这招打草惊蛇果然把这条草头蛇惊到了。

不过谭纵这时候既然已经把那些个套子一环一环地摸清楚了,又哪会节外生枝。即便是春二的身份,这时候已然也不再是问题:却是适才宋濂曾提了一句“大公子”,而能被宋濂称为大公子的,在这南京城里头自然只有知府王仁的独子王动一位。

“啧,看来这仇是越结越大了。”看着一脸心事的春二渐渐走远,谭纵忍不住微微皱眉:“这王动果然心眼小的很,竟然这般想我死。”

想到几日前自己与王动的那次会面,谭纵却又在心里头不屑道:“只不过这王动是个纨绔,决计想不出这般谋略,想来是由高人指点的。说不得,我还真得打探打探这王仁手底下究竟都搜罗了什么人物了,免得到头来连自己是被谁阴得都不知道,那可无趣的很。”

想罢,谭纵便转头对身后站着的宋濂道:“宋押司,适才似乎喝的不够尽兴,不若与梦花寻个地方再喝几杯?”

第五十三章 转变(2)

谭纵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面的宋濂已然借口有公务先走了。

只是这宋濂走之前总算说了些东西,虽然不多也不够详细,但却足够谭纵将王府里头的三位幕僚一一掌握:最得王仁信任的展先生,嗜好醉酒的李醉人,以及最热心权势的韩一绅。

若是放在以前,谭纵必然会以权势诱惑这韩一绅反水,只因这路子走起来最快最安全。但这时候,谭纵却没了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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