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才略略放心,就在此刻,有一个轻柔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哼,不过是借萍园唱了一首,就闹成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是吧,拙真?”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闹场的横肉女子听见了,一拨开围观的人,走到一个头带面纱的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刚刚那歌是你唱的?”
这男子一身简单的雪色印着随意的花纹的长衫,一条透明的丝巾有一扇没一扇,一双宛如上等琉璃的眼睛转了过来,连头也懒得抬一下,还是酥软的声调:“是我唱的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了——不成?”说着调侃的眼睛里立刻染上一抹嘲笑。
“你——”那女子被讽刺一番哪有不生气,立刻顺手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茶向男子泼了过去,没等她手扬起来,就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都担心自己也遭无妄的池鱼之殃,连连后退。
男子翘起兰花指,掩嘴笑了起来:“哎呀呀,拙真,下手别这么重么。不然万一客人们都以为我很粗鲁很暴力,以后不上门了,我可怎么办呀!”口中担忧抱怨着,可语气中却尽是嘲弄。我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那名保镖模样的灰色劲装女子,只是垂眼淡定的立在身边。心中暗暗赞赏,刚刚那一手,不谈技巧,速度就算上一流。我下山到现在,除了荧惑与守心,似乎还没有见过一个身手能媲美她的。想来这男子在这一出言不逊,也是依仗身后女子的身手吧。
走在几个萍园护院前面似乎是园中的管事走到那男子面前,打量了他一眼,便客客气气道:“惊鸿公子,此人既然来我萍园听戏,也是我萍园的客人,不管她如何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在这里高抬贵手,给萍园一个面子。”言下之意是:你想怎么整这个人没关系,只要不在萍园里就成了。
众人一听“惊鸿公子”四个字,眼色都变异样了,有的变得暧昧起来,有的些微吃惊,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有人偷偷的笑起来。
那被叫做惊鸿公子的人轻轻舒了舒脖子,几缕未束的青丝在天鹅一样的洁白又曲线优美的颈项上微微滑动,周围的女子看得只咽口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妩媚非常,风情无限。我盯着他大庭广众下如此买弄,一边忍住暴笑,一边想:这惊鸿公子到底是谁,萍园为何这样对他忍让?
正想着,手却被人抓了起来,我诧异的转头,雪衣一手拉着我的手腕,眼睛盯着我。我疑惑的回望他,询问他怎么了?他却面无表情一句话没有说,直接拉起我,然后一言不发的把我拖向外面。
一直走到萍园外面,雪衣才放开了手,抿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自己走了。
我莫名其妙的被雪衣拉出院子,接着被甩在一边了,满头雾水,不知道雪衣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正要追上去问,却被人叫住。
“这位小姐,奴家为你背了黑锅,怎么就一声感谢都没有就慌着走了呢?”一个柔柔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萍园门口传来过来。
第110章
我回头望去,正是惊鸿公子。他走路极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不带一丝灰尘,动作也很优美,让人看起来,感觉他整个人不是在走,而是在云上飘。
我知道他说的是替我顶上了擅自上台的罪名,定是他身后的女子发现了我的形迹,便道:“是吗?我不记得我让公子为我做过什么事情呢?”
即使你不出面,萍园也能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且我自信她们找不到我曾经上台的证据。你我非亲非故,却主动出头认下这个本来就不会可能被揭发的罪名,逼我承你一份人情,我是傻子才会答应你的话。正是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姐说话怎么如此无情,惊鸿好生伤心啊。”惊鸿公子走到我跟前,一副伤心欲泣,梨花带雨的表情,让我觉得十分好笑。
守心娇气忸怩都是作为男儿天生给惯出来的,而眼前这男子的妩媚和诱惑却是刻意装出来的,我心中明白,便不会觉得别扭尴尬,只会觉得搞笑,仿佛是在前世看反串的表演一样。所以当他拉住我的袖子企图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并没有躲避,只是眯起眼睛,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不过最终惊鸿公子还是没能成功靠在我身上,因为我被一股大力扯到一边去了,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雪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抓着我的一只胳膊,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要去接七柳吗,还磨蹭什么?”
惊鸿公子因为失了我这个“靠山”,差点没摔着,被他身后的女子扶了一下才站稳,他哀怨的看着我:“小姐——”一个尾音转了九转,只叫的人听得心里麻麻酥酥的。
我只觉得胳膊被掐着生痛,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装平静道;“公子,我今天还有事情,就此作别吧。后会——”后面两字没说完,我感觉胳膊上的力又加大了几分,赶紧闭了嘴,埋头乖乖的走开。
后面惊鸿公子柔柔的声音追着:“小姐,我叫司马惊鸿,别忘了啊——”
我知道我惹雪衣生气了,却不知道到底那里做错了。偷偷瞧了他一眼,他面沉如水,完全看不出深浅,让我心惊胆战。进了云泽租的小屋子,小七柳正坐在雍和的腿上玩什么——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八成是他新做的什么小玩意吧。
云泽的屋子不大,只够放下一张床一桌和一只小柜子。我曾让她搬去素园,反正那里房子还有不少空着的。云泽却说喜欢简单惯了,何况素园里她摆摊子的地方太远了一点,婉拒了我的邀请。虽然我本意只是让她住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事情方便,也可以省了她辛苦去赚房租。但是或者在她看来,多少还是带了招揽的味道。我知道她身为一国皇女,性子中多少有些傲气,断然不会甘为人下。何况她心心念念是想回家回北越,自然也不会为了我被羁绊在这里,尽管我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二话不说全力以赴。明白了她的意思后,我也不再提此事,只叫她无事来玩,这话她倒是答应的不含糊,因为素园是从来不缺酒的。
进了屋子,我才想起来刚刚给小七柳买的糖炒栗子匆忙间没有拿,正有点懊恼,却见雪衣捧着一包什么笑着递给小七柳:“这是你师傅买给你的!”
我定睛一看,不是栗子是什么,还好雪衣没有忘掉。
小七柳见是雪衣,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但听说是我买给他的栗子,又看向我。我点点头,小七柳才不情不愿的接过来,手伸到袋子里去掏一颗栗子放在嘴了,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云泽才从外面进来,抱了几卷画,一见我,立刻笑道:“你来了,是接七柳吧。”
我点点头,指着雪衣介绍道;“萧雪衣。”又指着云泽道:“这是云泽。”
雪衣向云泽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泽看着雪衣愣了一会,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想起我们第一次喝酒时候的情景,便假装没看到,掩饰的咳了一下,然后问道;“云泽,你知道惊鸿公子是谁吗?”
云泽“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看见雍和脸上挂着永远不换的微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揶揄,心道不好,难道我又问了愚蠢的问题了。
雪衣听我问话,面上僵硬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点,瞟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
“我又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知道他是谁?”我恼怒道。
云泽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实际上,我和雍和正打算晚上去见识一下那位惊鸿公子呢?本来是想叫你也去的,不过现在,”她瞧了一眼表情又僵硬起来的雪衣道,“似乎你不太方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