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主院门口。
霍如山紧皱眉头,正不安地来回踱步。齐氏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按照大齐的习俗,新郎官是需要来新娘府门口抬人的,可早已经到了迎亲的吉时,新郎官却还迟迟未到,就连原本在外头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
齐氏抬手摇了摇手帕,招来旁边的一个小厮:“你快去前面看看镇远侯府的人来了没有。”
小厮点头称是,只是还未走远,便撞上了一直守在府门口等消息的老管家张叔。
张叔走到霍如山夫妇身前,面上有些尴尬,硬着嗓子艰难开口:“刚刚袁家来了人,说是世子身子不适,恐怕无法亲自来接亲……”
齐氏闻言,面上的焦急被愤怒替代,恨恨地说:“果真?镇远侯府未免也太欺人太甚!新娘子已经等着了,新郎官却不来接亲,这是个什么规矩!又是个什么体统!”
其实齐氏的怒气,早就积压良久。孝文帝刚赐婚不久,按理来说是要两家一起议婚的,那才叫一个和和美美。
可这递庚帖、提亲送礼,镇远侯府都只派了一个管家过来,袁显之夫妇从头到尾都未曾露过面,都是霍家二房剃头担子一头热上赶着去做。
如今到了迎亲,对方却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换了再好脾气的人,都有些难以忍受。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喜服,身宽体胖的婆子从府门口走了进来。观其年纪和打扮,应当也算是府里有些资历的老嬷嬷。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齐氏那番话,老嬷嬷径直朝着霍如山夫妇福了福身子,扯着嗓子道:“侍读大人,我家世子身体抱恙,便派了老婆子我来迎亲,还望您担待些。如今花轿已经到了贵府门口,赶紧让二小姐出来吧,别耽误了吉时。”
虽说面前的只是个嬷嬷,但谁都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下人的态度,有时候就是主子的态度。齐氏心中气恼,但面上终究也不敢得罪镇远侯府的人,何况若是第一日做亲家就把关系搞僵,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想到此处,齐氏按捺住心中的恼恨,微微讪笑道:“嬷嬷,世子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嬷嬷却根本不吃这套,眼神有些不耐,头微微昂着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事我家老爷也是知道的,还请霍二夫人体谅些,若是误了吉时,婚事黄了,就算是在陛下面前,我老婆子也是敢去说理的。”
这话意思就是,袁韶不来接亲,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愿,就连袁显之也是默许的。如果霍家再不依不饶,那这桩婚事就黄了,告到天子脚下,也是霍家倒霉。
这番理直气壮、盛气凌人的话,不是当众打霍家二房的脸是什么?!
嬷嬷虽上了年纪,但声音中气十足,活像一个人体喇叭。外面的百姓俱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府门口顿时哗然一片,仿佛飞来一群麻雀。
“新婚当天,新郎官刚好身子不舒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商贾样子的男子说。
“这些高门大户你们还不知道么!里面的水深得很!我看这镇远侯世子恐怕不太想娶霍家二小姐,不然怎么会连宁国公府的面子都不顾了?”另一个人搭腔。
“说起来真是奇怪,我之前听人说,世子爷心悦霍家大小姐,如今怎么又娶了二小姐?”一个小丫头挠了挠头。
“难不成是换妻了?本该嫁过去的是大小姐,结果被使了什么手段就换成二小姐了?”人群里一个人大胆猜测。
外头的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不偏不倚地灌进了主院门口众人的耳朵里。饶是霍如山一向厚脸皮,此刻也是涨红了脸,活像是大夏天捂着炭盆一般。
府门口越来越嘈杂,就连坐在主屋内等着的霍如海也发觉了事情有些不对,喊道:“张安,外面为何这么吵闹!”
张叔一个激灵,快步进了屋,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与霍如海知道。
只是霍如海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袁霍两家算得上是世交,袁韶对他向来也是十分敬重,如今结亲这么大的事情,镇远侯府不说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办,至少也会八抬大轿的礼数做足,现在怎么却给了个这么大的难堪?
岚丫头不是和袁韶情投意合,这才在秋菊宴上情难自禁吗,现在袁家又为什么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霍如海尚未理清脑中的丝线,主院的角落却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原本吵吵嚷嚷的主院倏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