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什么都没说。
是我自己不好。
嘉音看着歌舞升平的宴会厅,心里怅怅然的,理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索性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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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音乐会在国家音乐厅举行。这座金色大厅建于十九世纪,一楼坐席二楼包厢,半球形的拱券斗顶扩音设计极为巧妙,衬得乐音既清且亮。演奏新年音乐会的是燕京青年交响乐团,指挥手舞足蹈,远远看去只见台上琴弦翻飞。嘉音平常就喜欢音乐,左手一下下轻轻打着拍子,似乎已经完全把白日里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沈斯晔本来对古典音乐兴趣并不高,也觉得心情随之一畅。
这时嘉音眼睛亮晶晶的转过头来:“真好听,是不是?”她回头看着乐队,眼里满是向往。在看到首席小提琴起身接受观众掌声时,嘉音脸上的羡慕之色,连沈斯晔都看不下去了:“你不也会拉琴么?”
“……那不一样。”
一曲终止,沈斯晔跟着观众鼓掌,随口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参加乐团啊。”
嘉音的眼睛果然一亮,此后的后半场音乐会,她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音乐会一直进行到深夜十一点半,当拉德斯基进行曲前奏鼓点敲响时,音乐大厅的气氛达到了□。指挥按照惯例请观众们打拍子,整齐的掌声也盖不住明快脆爽的音乐。那一小段熟悉的旋律被反复演奏,直到指挥手落,音乐声止。
乐团全体起立接受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指挥一遍遍鞠躬谢幕,新年的欢乐气氛在这一刻奔涌到了顶峰。
嘉音使劲拍手,脸颊兴奋的红扑扑的。
坐在回程的车上,街边依旧白雪皑皑,澄净流光。时代广场在燃放焰火,星河华彩盛放在天幕下,恰如东风夜放花千树。远处CBD耸入云天的摩天楼明如白昼,隔着几个街区都看得见,那是人们在纵情狂欢。
窗外烟花如钻石璀璨。沈斯晔隔着车窗看着流光溢彩的新年夜,忽然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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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锦书的新年假期过的非常愉快。
联大投票之后,她爸顺利进入国际法院,也算圆了半辈子的梦想;好几年没见的堂兄带着妻儿从澳洲来探望叔父一家,他家五岁的双胞胎正是好玩的年纪,锦书带着他们四处游逛,很享受了一番作为大人被崇拜的感觉;她哥哥明年春天结婚,未婚妻是本地一位华裔商人的女儿,最近刚进入西门子公司工作。会见了未来亲家,双方都极为满意。何家人这个新年过的,可谓锦上添花。
新年前夕慕尼黑下了场不小的雪。公园湖上结了厚厚的冰,锦书每天无事就带着裹成圆球的小侄子们去滑冰玩雪,乐不可支,自己也仿佛返老还童。
只是有时候也比较烦。
“姑姑我们比赛谁滑的快好不好?”“不行!姑姑明明答应了带我们堆一头熊猫的!”“你比不过我才这样说的吧!”“谁说我比不过你!”“……”“……”
锦书裹着厚厚的大衣,耳朵嗡嗡作响,被两个小家伙吵得无可奈何。
两个孩子都是在澳大利亚出生长大,中文说的并不很顺。吵架吵得急了,就会换用英语吵。锦书出于某些私心,把自己很得意的速滑技术倾囊相授给两个孩子,然后就经常能抱着杯热可可,坐在湖边看他们玩,再偶尔去劝劝架。
比如这时候就要劝架了。
锦书费了点口舌,先把扭打起来的两个小家伙拽开,再许诺一会带他们去湖边麦当劳喝热奶昔,然后答应老二何诺到家里的后院堆一只熊猫,最后安抚大十五分钟的何熙,许愿明天再带他出来速滑。结果何诺不服气,扯了一把何熙的衣服,三个人一起摔倒在冰上。
……带孩子真是件辛苦差事啊。
回到家里,她堂嫂看着狼狈的一大两小三只,既歉意又好笑,拉着锦书直说:“真是辛苦你了,平常我都管不了他们的。”锦书脱了大衣,被热气一烤才觉得左脚脚踝肿痛。堂嫂自己也是医生,连忙查看锦书的伤势,又去给她找毛巾做冷敷。
“姑姑!姑姑姑姑!”这时候言归于好的小哥俩咚咚跑上楼来,一边一个拉着锦书的手就往外拖,“我们去堆雪人吧!”
锦书猝不及防,疼的抽了口冷气。
“别闹!”他们的妈咪赶紧把锦书救出来,在儿子们头顶上各拍了一巴掌,“因为你们太淘气,害的姑姑都受伤了。假如你们再这么捣蛋,姑姑以后就不带着你们玩了,知道不知道?”
两个小家伙愣住了,睁着小鹿斑比一样的圆眼睛看过来,不知所措的站着没动。过了一小会,何熙怯生生的走过来,小声问:“姑姑,还疼么?”
锦书捏了捏他的鼻头,笑眯眯的说:“疼,所以你们要记住,以后在冰上不能打架。”
“我给姑姑吹一吹吧,吹吹就不会疼了。”何诺也凑过来,伸出小胖手就想去摸锦书裹成粽子一样的脚。他妈咪赶紧把他拽开。好说歹说才把两个淘气包赶下楼去,又叫上自己丈夫去陪儿子玩,姑嫂两个对视,都是无可奈何的笑。
“真是头都大了……”堂嫂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青筋直跳,“也多亏你有耐心,还能给他们讲道理;我有时候被他俩吵得头疼,恨不得塞回去重新生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