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重湖与清嘉告诉你的?”坐在对面的鬼王没有否认,俊美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笑意,“谈不上擅长,只是对丹青之道略有涉猎。”
&esp;&esp;他说的那么谦虚,寻常人听了只会以为他是个业余爱好者。
&esp;&esp;只有楚云非见过他父亲挂在书房里跟宝贝似的供着的画,知道狄琰这个名字在世人心中代表的是什么,不然简直要被他这么谦虚的样子给蒙骗过去。
&esp;&esp;“别谦虚,我曾经见过你的画。”他放下了筷子,露出沉思的神色,“只不过你的画作很少流传于世,我只见了一次——”
&esp;&esp;鬼王见他想了半天,似乎是想找些词来形容那幅画,可因为对丹青一道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说不出笔酣墨饱、传神阿堵之类的词来。
&esp;&esp;最终只抬眼看自己,简单粗暴地夸了一句:“画得很好。”
&esp;&esp;鬼王几乎失笑,想了片刻之后才道:“投了楚王,在他麾下行军打仗之后,我便很少作画,后来因为封地被破,过往的画作放在家中,也大部分被烧了。”
&esp;&esp;虽说是被烧了,但在他俊美的眉目之间看不出有半点惋惜。
&esp;&esp;楚云非又捡起筷子,把注意力又放回了食物上,问道:“你现在还画吗?”
&esp;&esp;鬼王看他,少年从来都可以无视他的目光,只留下头顶跟低垂的眼睫给他看。
&esp;&esp;面前的人要做什么从来随性,像今天想起要钓鱼,起床后就在亭子里钓了一整天。
&esp;&esp;鬼王开口道:“为何忽然对我的画有兴趣?”
&esp;&esp;重湖与清嘉在他面前说起三人过往,意图要引他嫉妒,总不会只提起这些。
&esp;&esp;偏偏他好似就忘了其他,只问他的画。
&esp;&esp;楚云非眼也不抬:“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想了解你的过去就问你,而且你这么神神秘秘,旁人都以为你是又老又丑才要戴着面具,她们说你本名是狄琰,擅长丹青,所以我才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esp;&esp;鬼王想了想,说道:“书房里应当还是有几幅的。”
&esp;&esp;这么漫长的岁月,突然有了很多时间,他也重新拿起了画笔。
&esp;&esp;他看面前的少年,温和地问道:“你想看?”
&esp;&esp;楚云非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皱眉,抬起头来时还是平常的表情,坦然地道:“想看。”
&esp;&esp;鬼王说道:“等一下带你去看,先用膳。”
&esp;&esp;提到书画,如果他呈现出来的样子太过光明磊落,就说明他的书房里肯定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esp;&esp;这个计划一点也不通。
&esp;&esp;这条路虽然被封死了,不过想到他的画作,晚饭后楚云非还是跟他去了书房。
&esp;&esp;在书房里,鬼王把自己的画作随意地抽了出来,打开给他看。
&esp;&esp;楚云非看到这些画卷全都随便地堆在一旁,有些还插在巨大的花瓶里,主人显然并不怎么上心,所以自己来了好几次都没有注意过。
&esp;&esp;画卷在书桌上徐徐展开。
&esp;&esp;先是一片云雾,然后才是灼灼夭华。
&esp;&esp;楚云非看着画中的山寺桃花,感到一股灵气迎面扑来。
&esp;&esp;跟如今岛上盛放的那树桃花不同,这一幅图上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景象。在这深山之中,一片桃花灼灼,非常好看。
&esp;&esp;他的目光停留在这画卷上:“这是你当初去过的地方?”
&esp;&esp;狄琰的眼中同样映出桃花灼灼,轻声道:“大商三百九十二年,征战,途中经过这里,身上伤势恶化,就在这清静之地休养了半日,跟寺中的主持有过一番交谈。”
&esp;&esp;楚云非道:“乱世之中哪里还有清静之地?便是避入深山,也依然逃避不了战火,你们之后在那里开战了吧?”
&esp;&esp;鬼王没有否认。他当时带着二十名精兵要赶上大军,身后有追兵伏击。
&esp;&esp;不过停留了半日,便在山寺中被追上,陷入了一番苦战。敌人的血染红了寺庙的墙,亲兵的热血溅落在地上,比树上的桃花更鲜艳。
&esp;&esp;经此一役,他身边的人尽数战死,他身上的伤势也加重了,寺中剩下的老住持跟小沙弥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esp;&esp;老住持要去山林更深处,然而林中凶险,小沙弥不能跟着他。
&esp;&esp;于是临走前便让小弟子跟了他去,小沙弥背上行囊,搀扶着这少年将军,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