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门口,我又见到那只小牛犊般大的毛色纯黑的藏獒犬。洛桑告诉我,它是丹玛叉根的爱犬,全名叫“卡加·贡觉坚赞”,这是古代藏北一位黑痣英雄的名字。它沉默着,用两只阴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令我望而生畏。
刚出了石门,迎石阶走上来一个沙娃,说要找丹玛叉根传个话,洛桑见他是马长芳的沙娃,便领他去见丹玛叉根。我们三个进了丹玛的洞里,那沙娃说:“我们马大大(伯父)请你去吃酒。”
丹玛问吃什么酒?沙娃说:“马大大说是要商议合水滩的事。”
丹玛大笑道:“合水滩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的人不进合水滩就啥事没有。告诉马长芳那个小羔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来这一套。”
那沙娃悻悻走后,丹玛来找耶提木商量,耶提木说:“马长芳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洛桑说:“他仗势欺人,想独吞合水滩,现在又打我们神鹰崮的主意。”
我说:“让我先去摸摸他的底细,看他玩什么把戏,然后我们再定个对策。”
丹玛问:“他能相信你?”
“我和曲卧坚朵克是朋友,他给我一块玉佩,让我去找马长芳。”
丹玛望着我沉思一下,说:“也好。你多留神,我也想办法接应你。”
韩耶提木心挂着走散的六个兄弟,起身要亲自下山寻找。丹玛说今天一早就已派人去找了,不必担心。耶提木也就罢了。
到了中午,沙娃们抬回两具尸首来,韩耶提木见了放声大哭,悲痛欲绝。大家好不容易劝住了他,叫沙娃们帮着把两具尸首用白布缠了,抬上后山放入雪槽里冷藏着,准备到了来年开春,运回死者家乡安葬。
韩耶提木还挂念着另外四个下落不明的兄弟。丹玛一边安慰他,一边派沙娃速下山去寻找。到了晚上还不见有音讯,耶提木烦躁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向我诉说,他自小就死了爹娘,又无兄弟姐妹,孤儿一个四处漂泊,给人挡羊放牛,挑盐运煤,什么粗重活都干过。结拜了一帮兄弟,才拼了老命来黄金谷淘金。不想今天落得这种结果。我和洛桑也只能好言安慰。
到了临睡觉前,他又要了《踏雪寻梅图》来默默看了一回,又无言地还给我。他这等心情里还要来看画儿,实在令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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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独闯狼窠
次日清早,我向丹玛、耶提木、洛桑道了别,背上旅行袋只身往野狼窠去。
我下了神鹰崮,沿河床绕着紫金台向东走个弯道,来到合水滩。河滩上空荡无人,只零散着一些被折毁的木制淘金工具,被挖掘的沙坑星罗棋布,显得一片狼藉。合水滩是因这里是南北两股溪水交汇处而得名。过了合水滩向北转个弯,又走了几百米,跨过河床,爬上一个陡坡,来到一个石墙围筑的大院,这就是野狼窠。
刚进大院的石门,门旁坐着一个沙娃拦住问话,我说我是找马老板收金子的,他便引我走过一段碎石路,又进了第二道石门,交给那门里的两个沙娃,一个沙娃就引我上了石阶,走进一个依岩壁开凿的山洞。洞很宽敝,摆了石桌、石凳和牦牛毛地毡。那沙娃请我在石凳上坐下,便又去到另一个洞口内通报。
片刻,一个五大三粗,满脸黑须的中年汉子从洞内走出来。只见他身披一件银狐皮大衣,穿一身土黄色骑马服,系一条宽牛皮带,脚蹬长筒黑马靴。他已失去左臂,伸出毛茸茸的右手和我握过,便让坐,令人上茶。他就是马占芳的弟弟,马金川的父亲马长芳。他耸着两道短粗眉,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直率地问我:“你找我做什么?”
我取出曲卧坚朵克给我的那玉佩,递给他说:“我是曲卧坚朵克的朋友,叫周劲夫。我想做黄金生意,所以曲卧让我来找您。”
马长芳接过玉佩仔细地看了一回,笑道:“既然是曲卧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说着,他掏出一袋莫合烟丝,用纸片自卷了一支,点燃。又将烟袋掷过来,我说我不吸烟,还回了他的烟袋。
“你一路都做这买卖吗?”他吐出一口浓烟,斜着眼问。
我说:“不是,还是头一回,请马老板多关照!”
他说:“好说。你想做哪路子?”
我说:“听说渭南有好价钱,我想在那儿做。”
“有线底吗?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渭南有我的铁兄弟,满打保票。”
“我的货是从没卖过人的,一路都是自个儿带出关的。”
“关卡很多,稽查又严,就不怕失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