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
谢知影靠在车后座,偏头看向窗外,眼底宛若覆着层雾气。此刻似乎被抽去所有精神气,整个人带着些恹恹的低气压,但却因为有外人在场,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
顾之烽当然能发现谢知影的异样,他眉头皱起,然后轻咳一声。
周助立刻机灵地调下了车子内的挡板,将后座与前座隔开。
挡板缓缓升起,后座的光线也逐渐变暗。
“谢谢。”谢知影眼帘微颤,低声说道。
她当然知道,顾之烽突然让周助理升起挡板,是因为什么。
顾之烽伸出手捏了捏眉骨,然后将眼闭上,三秒后,缓慢睁开。他转过头看着谢知影,片刻后沉声道:“谢知影,看着我。”
谢知影转过头。
顾之烽伸出手,轻握住谢知影的后颈,然后将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拉进,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谢知影,难受的话,可以说出来。”
谢知影望着顾之烽的脸,然后抿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或许你不相信,刚才,是我这而是多年以来在谢家人口中,听到的第一句道歉。”
“我的养母,为了能获得一个替她赚取人脉和资源的棋子,从小就教我该怎样去和各式各样的人交际,尤其是男人。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把我送到任何一个人身边,只要能获得足够的报酬,无论老少还是疾病。”
一年前,谢家曾出现过重大财务危机。那个时候的薛安阳慌不择路,只得想法设法将谢知影送上了当时一位年近五十的商人酒店床上。
但很讽刺的是。
那位商人是个同性恋。
直到现在,没有结婚,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爱的人,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患上抑郁症自杀。
所以那天,商人并没有碰谢知影。或许是出于长辈的怜爱,只是派人换了个房间,也没将这件事声张开来。
但是无论这件事有没有发生,对于后半夜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的谢知影来说,那始终是一个无比残忍的夜晚。
无比令人作呕。
无论是薛安阳,还是自己。
谢知影笑了下,语气里带着些嘲讽:“即使这样,薛安阳也从来没有和我道过谦。”
顾之烽伸出手,轻轻覆上谢知影的手背。
谢知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的父亲,为了赌博和毒。品,可以理所应当的将我卖给高利贷的那伙人。也可以为了钱,将我送上唐少一的床。最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冲进我的婚礼现场,让我对他进行赡养。”
“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而不折手段的活着。”谢知影转过头,看着顾之烽,再也遏制不住那股情绪,轻声哽咽了起来:“那我呢?”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只会是他们手上的牺牲品,就算哪一天我死了,她们也不会觉得有半分歉意。”
顾之烽不忍,他握住谢知影后颈的手微微下移,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后背,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谢知影将下巴放在顾之烽的肩膀上,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每个音节都带着些轻颤:“我只是没想到,最后整个谢家,唯一觉得对不起我的,只有谢屿衡。”
更何况,谢屿衡算得上是谢家里唯一一个,反而没有做出多少伤害自己的恶劣行为的人了。
顾之烽扣住谢知影后背的手掌一寸寸收紧,许久后,他突地开口:“对不起。”
谢知影微怔:“为什么道歉。”
顾之烽伸出手,轻轻抬起谢知影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呼吸在唇齿间纠缠。
“谢知影,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