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家家户户都还在做早饭,昨晚半夜才消停的陈老三家又热闹了起来。
韩春花带着一众侄子侄媳妇过来,杵在陈老三家门口,讨要彩礼。
结亲不成,原来说好的女方还在婚前就怀上了别人家的种,归根结底这婚事没成,主要责任还是在女方。所以张家人要求退还彩礼也属正常。
但坏就坏在,梅芸芳将彩礼花了不少,现在东拼西凑的,也凑不出当家给的彩礼。而且张家还要求他们家帮忙养张家进了牢房的三个子侄的孩子,十来个娃,梅芸芳和陈老三怎么养得起。
他们俩说啥都不答应。
陈老三更是直接撂担子:“都知道陈燕红是梅芸芳带来的,不是我亲生的,当初这个彩礼你们也没给我,跟我没关系,你们要彩礼找她们娘俩去。”
“陈老三你还是个男人吗?”梅芸芳没料到,张家都还说狠话呢,陈老三先把她们娘俩推了出去,她气急败坏地说,“张家送来的那只鸡,还有猪肉、大米,你没吃吗?你腿摔伤了,家里没钱,你儿子也不管你,最后还不是用张家送过来的彩礼给你看的病,陈老三你好意思说跟你没关系?”
陈老三可不怕跟她算账:“那我还供她吃,供她穿,供她念书,养了她十年呢。我花她几块钱咋啦?”
“呸!你养他,你好意思吗?就你挣的那点工分,你连养小鹏都不够,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只能拿七八分工分,连你十几岁的儿子都比不上,你好意思说你养的燕红,拉倒吧。”梅芸芳鄙夷地说。
这半年来,陈老三脾气见长,被她揭了老底,恼羞成怒:“你个臭婆娘,嫌弃老子,那你就滚,谁稀罕你在我家。你滚回你们梅家去,回头找个能干的养你,还跟着老子干什么?”
两口子越骂越难听,相互揭短,啥都往外倒,看得村民们叹为观止。
张家人也傻眼,他们都还没说啥呢,这两口子竟然先起了内讧。他们哪里知道,昨天这两口子就从傍晚吵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消停了,他们一来,矛盾激发,这两口子又爆发了。
他们两口子这样撕逼,张家人心里看了是痛快的。但两个人,陈老三力气大,但腿受了伤,跑不动,只能虚张声势,梅芸芳嘴上叫得厉害,但也不动真格。
光动嘴皮子有什么意思,张家人是奔着拿回彩礼来的,哪有闲工夫一直在这儿听他们吵架。他们还想早点拿到彩礼,凑点钱去县里面疏通疏通关系,看能不能把人给弄回来。
要知道,韩春花四个儿子一下子被抓走了三个,还有一个侄子,两个媳妇。要是都被判刑劳改了,这对韩春花而言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旁的不说,一下子失去这么多个壮年劳动力,家里那群小子,仅靠他和老伴,还有二儿子两口子养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家里一下子出这么多劳改犯,以后他们张家也别想在村里抬头做人了,走到哪儿都是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
所以看了一会儿热闹,韩春花就拿起竹竿往他们两口子中间砸了下去:“别以为你们两口子闹翻就不还彩礼了。陈富贵、梅芸芳,你们俩今天要不还彩礼,我们就进屋搜,要是还不够就拆你们家的房子,房子拆完也不够回头等分粮我们就上门,你们别想赖账。”
一听要拆他的房子,陈老三不乐意了:“都跟你说了,又不是我闺女拿你彩礼,你拆我房子干什么?我马上就跟梅芸芳离婚,休了她,你找她去。”
“陈老三,别忘了,最后抬进张家门的是那傻子,可是你亲闺女,跟我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就该你还彩礼,这彩礼跟我没关系!”梅芸芳气呼呼地嚷道。
她想把祸水往陈福香身上引。但她不知道,张家人可比她更识时务,昨天才在陈福香那儿碰了个硬钉子,倒了大霉,虽然心里恨死了陈福香,但张家人也不敢去惹陈阳和岑卫东了。
回去他们就打听过了,岑卫东是外面来的,还是闫部长派人去接回来的,连闫部长都要给他面子。张家人才不会蠢得再去招惹他呢。
韩春花根本不上当,见这两口子一点都没还彩礼的意思,直接招呼自己身强力壮的侄子们:“进去搜,搜出来的,摆在院子里,待会儿一起算,免得说我们欺负他们。”
十几个男人冲了进去,陈老三腿脚不方便,梅芸芳赶紧去拦住他们,但被张家的儿媳妇们一把给拉到了旁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张家人翻箱倒柜,把他们好好一个家给翻得乱糟糟的,柜子什么的全搬到了院子里。
梅芸芳气得哭天抢地,她辛苦了一辈子才攒的家啊,就被人弄成这样了。陈老三想阻止,可他的腿不给力,连路都走不稳,更别提挡住这些小伙子了。
陈小鹏何时见过这种阵仗,躲在茅房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像只缩头乌龟,吭都不敢吭一声。
陈家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到了八月,去年分的精细粮也早吃光了,家里只有不值钱的南瓜和红薯。这东西,张家人可看不上。
至于家具,都是用了一二十年的,又破又旧,也不值钱,张家人自然不要。翻来翻去,将陈家翻了个底朝天,竟没翻出几块钱。
张家人不干了。韩春花是个彪悍的,直接招呼侄子:“小五,拆房子,把木料拿去卖了。”
这下陈老三和梅芸芳都坐不住了。
拆了房子,他们住哪儿?他们可没钱盖新房子,而且木料也不怎么值钱,回头张家人说钱不够,铁定还会上门问他们要钱。
“你们别拆了,不要拆,我,我们想办法给你们凑钱。”梅芸芳气得跺脚,又问陈老三,“老三,你说是不是?你死人啊,快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