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花瓣的香汤里氤氲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给那腻白削薄的肩覆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
嬷嬷保养得宜,仍旧慢慢起皱纹的滑腻指腹,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轻抚上那拢覆雪。
"小姐能想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你也知如今时局艰难,殿下举步维艰,好好呆在这王府里少生些事端,莫给殿下惹事才好。北地的将士大都是你父亲的旧部,如今扯着你父亲的旗子反抗朝廷,你就该明白,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
她举着汤瓢往姜姒身上浇着温凉的水:"贵妃自小得父兄宠爱,娇养着长大,心思纯善,又与你母亲是故交,难免心疼你,可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恃宠生娇。你在嬷嬷跟前长大,嬷嬷哪能不心疼?可你看看你干的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一个准王妃该做的?"
"念在你年纪小,也就不多计较,可那撺掇着你不学好的贱婢,嬷嬷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也望着小姐长长记性,不枉嬷嬷求菩萨告祖宗望着你好。"
姜姒心中冷然,答话却软着腔调一副感动的样子:"姒姒自是知道,嬷嬷再疼姒姒不过了,确是姒姒做得过了,往后定然不会了。"
如今的她又能如何呢?
永昭帝用一纸婚约抹了她父亲的荣耀功勋,把她的一辈子绑在晏昭身上,先前她还天真的想着与他共度余生。
如今看来笑话罢了,晏昭并非只有她一个选择,可她却只能选晏昭,成了个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连自己视为亲姊的芰荷都保护不了,若非真人拦着行刑的侍卫,怕是她往后再也见不到芰荷姐姐了。
纵使如此,芰荷也被关进了柴房,嬷嬷明言不得五日不得送饭水,熬得过去就活,去后厨做杂役,熬不过去便死了,草席裹身丢进难民坑。
"来人,服侍小姐穿衣梳妆。"
周嬷嬷拿着纯白的棉巾擦干手上的水,吩咐候在外面的女婢进来服侍,而后轻轻揉了揉腰在贴身侍女慧心的搀扶下出去。
她腰不好,这种洗浴往往耗得半个多时辰,每每不肯假手于人也是为求个心安,省得她还没嫁过去就闹出什么丑事。
起先姜姒还以为嬷嬷是真得心疼她,要亲自看过才放心,如今也是明白,自是一点儿都不忧心嬷嬷的劳累。
新来的两个女婢,一个叫流萤一个轻罗,俱是杏眼桃腮,粉唇琼鼻的好长相,身段又是丰饶撩人,面无表情的擦着她身上的水,给她穿衣。
这两人是嬷嬷亲自从宫里选来伺候姜姒的,说是伺候她不如说是伺候晏昭。
毕竟姜姒和晏昭差了五岁,她还是粉荷初露的年纪,晏昭就已近成年,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这个年纪府里早早备下了通房小婢。
更何况晏昭还是皇子。
这些姜姒尚且不知,如今她所能的感知的,只有这两个女婢若有似无的高傲和怠慢,贵女的衣裙重叠繁复,若是哪里系带没理平,便能看到浅浅的凸痕。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压下心里的异样出声。
"奴婢流萤、奴婢轻罗,周嬷嬷说了往后我二人就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叫流萤的女婢容色要艳丽些,眼尾有个微红的小痣,平添几分风流颜色,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一边给姜姒梳发髻。
"诶呀~奴婢初来乍到,不小心弄疼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流萤故意扯了姜姒的头发,又假声假气的道歉。
姜姒疼得嘶了声,她生生扯下自己一缕头发,如何忍得?
"你们既然出身宫里,如何侍候主子当是知道,理不平衬裙的系带就不说了,生生揪下一缕头发是作何?若是做不好差事,那就回宫里的坊肆学学,里面的姑子当是能教会。"
"诶哟~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呀,就别生气了!我俩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宫里的,你可知贵妃是如何说的,我二人来这王府可不是给你当小婢使唤的,是要伺候殿下的。"
流萤甜津津的嗓音挑拨着姜姒的火气,她气焰实在太过嚣张,让站在身侧的轻罗有些害怕,不由扯了扯她衣袖。
伺候殿下?是哪种伺候?若只是端茶递水的活计,她总不至于如此嚣张,想来当是那种伺候了。
想明白了关窍,姜姒冷嗤一声:"既如此,我是请不动您这座大佛了,快些下去!"
她将象齿梳丢在妆台上,扭着腰施施然离开,姿态便如死去的娩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