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茬。”那女子蹲下问湛刚,“何以见得?”湛刚说:“因为这一年应是冷战如火如荼之际,就在此时和平的契机出现,一位伟人将出来救世,领导全球走上和平的道路……”那男子高叫:“哇,你这是不稳定因素。”
“好啊,你把我往派出所送啊,说不好你准能落个回扣。”湛刚说,“星际学说里说,二00二年后和平将出现,我们现正处在双鱼座时代和水瓶座时代交替的时期,所以姑娘,你时来运转就在这期间。”那女子说:“可我还是没有听懂。”湛刚说:“连总书记都说了,机遇与挑战共存。所以你要从现在就开始把握好。”那女子说:“可你没有说清楚,为什么会有交替时代。”
“这才问到了点子。”湛刚说,“西方星学确立是在二千多年前,也就是说,春分点于白羊座零度开始。是由于太阳和月亮的引力产生了岁差,地球在天上铙着太阳走了一个大圈之后,每次还差一点点才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以十二星座作座标的春分点,正在不断向后移,经过了二千多年,后移了差不多一个宫位,现在已快由双鱼座退往水瓶座。当春分点移经双鱼座时,正好是二千多年的今天,也被称为双鱼座的时代。换句话来说,二00二○年中,春分点不再进入白羊座而是进入水瓶座,这样就开始一个全新的时代。所以你我有幸处于这时代的隙缝里,无可避免地感同身受这变异带来的动荡。你能把握机会,送旧迎新,好的灵,丑的不灵,最后能捱出头来……”
得铍越听越糊涂,说:“什么白羊双鱼,这是上菜市场……”嘎地住了口,因为他看见,那女子把一张五十元,丢在了那张星座图上,洒脱离开了。湛刚望着远去的青年男女,摘下墨镜。
就这一个动作,中宇心里一下豁亮,记起了湛刚这张脸。对就是这张脸,四年前他跟着红心到小梁子村找梁军,湛刚也是这样摘下墨,冲着红心喊:“你他妈的不拜佛你就跟老子滚!”中宇拉了拉红心的衣服角,低声问:“爷爷,这二人好凶!”红心大声说:“他们叫一个叫龙鞭,而他叫湛刚,佛名叫虎柄,是神鞭会的二条看家狗!”
认出了湛刚,中宇心一慌慌的,既是湛刚都钻到了他的身边,那他婆娘奚婵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炒他的鱿鱼,要不,那可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想到这里,他拉了得铍如憋尿地离去。得铍甩开中宇的手,懵懂说:“你怵他什么?不就是由泯瓦匠摇身变成了瞎打胡说的算命先生吗?”
“远不止摇身一变。”中宇说着,直到报社楼下,又对得铍说:“你先叫你婆娘下来,日后再告诉你他们的底细。”
中宇在楼下来回走着,夜姬闪身出来招手。中宇拢近说:“干什么呀你?神经兮兮。”夜姬立即说:“你才神经哩,叫我下来干嘛?”中宇说:“我不想上楼,叫你给我送二十元钱下楼。”夜姬警惕说:“干嘛用?”中宇说:“你别往歪处想,我想请婵婵吃一个快餐。”夜姬压着嗓子说:“哼,还不如说,你是想借钱她,舔她的冷沟子!”中宇讨好的笑,说:“你眼贼。”夜姬极不情愿从交际服掏了出二十元,“啪”地甩在他手上,嘀咕说:“那逼儿,就脸上多了二块笑面狐,马屁精。换了几家打工的,都搞的混不下去,没想到在我们这里成了国宝熊猫!”中宇掐她的腮窝,说:“就你这二块皮痒。唉,谁摊上这难处,咱都会尽份力帮!”夜姬被掐得春意盎然,乜眼说:“呸,甭讲人话,跳灶台的腥猫,醉翁之意不在酒。”中宇说:“别发嗲!我身上受不了。”
就在夜姬下楼的功夫,奚婵压低嗓门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她说:“……你现在趁他们都不在,赶紧回去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回到我们常落脚的地方等着我。……千万别鲁莽,他们的东西一根针都不能动,那里面有一个真警察,弄不好就是躺着不发烧爬起来烧?……咱缺钱吗?钱到不到手并不重要……哎呀,你是来催稿子的,那还得等老板回来才能回你的话。再见!”瞅见夜姬在走廊里。
夜姬坐下来,眼落在报纸,上说:“武小姐,老板在‘456’等你共用午餐。”奚婵说:“是最后的午餐?”夜姬说:“那得问你自个!”奚婵说:“我可不是他的财务大臣,内当家!”一反常态,特意与夜姬擦身而过,气得夜姬直跺脚,看不见奚婵的背影了,才骂出口:“逼儿,挺胸撅臀,这才还了你骚货的真面目。”
中宇先进了“456”里面。女服务姐迎上去,眼睛瞅着门外,说:“几位?”中宇说:“二位。”女服务员姐说:“要是上次那位警花姐来了就好了。”中宇说:“要斩人家就叫你家老板开五星级酒楼。喂,你们隔壁怎么还有叫‘挂五’快餐店的?”女服务姐嘴一撇:“故弄玄虚呗!一份饭卖一元五角,或二元五角,还送一碗洗锅水的汤。”中宇叹了一口气,没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了中宇。他抬起头,不禁吓了一跳,奚婵脸盘像掉了一截肉,眼圈黑得像盖了两枚墨色图章,头发像京剧里的青衣。她挨着他坐下来,幽幽说,“对不,你在笑我那不中用的男人,常到这里来吃饭对不?”中宇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这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奚婵说:“你见笑也不怕,笑贫不笑娼!”中宇不忍心看她,直截了当说:“手头上遇到了难处?”肩膀感到了奚婵的簌簌抖抖,又说,“这地方太窄。”奚婵低声说:“我想打发他回家。”中宇愕然说:“好好的,你一个妇人留在这里,要他回家?”奚婵说:“他蛮牛一个,我受不了他,想跟他离。”中宇说:“因为他不是泥瓦匠,而是街头算命的?”奚婵说:“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中宇说:“因为他是神鞭会教母身边的一条狗?”奚婵身子一抖,说:“你都知道了?”中宇说:“问题是,他肯吗?”奚婵说:“他肯,开价十万元。”中宇一抖,差点把她抖滑倒。奚婵说:“我知道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是卖了咱,也不值这个价。所以,为了你这里的安宁,我先避开一阵子。”中宇好生意外,言不搭意:“夜姬搞文摘就是上不去,你一接手,百分之八十的采用率。”奚婵淡淡一笑,说:“我从小就爱看杂志,知道哪些文章对读者的味口。”中宇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朋友一场,我私人借给你五千元。”奚婵泪水汪汪,说:“我不在曹营,还能继续给曹营做文摘,抵还曹营这笔债。”
“若是为了还钱,你就大可不必了。”中宇说,“别说都在上海,都是打工族,穷不帮穷谁照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是我们的阵痛期,最痛苦难熬的时候,别灰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特勒在我们这个年龄时,还在维也纳街头卖画卖苦力哩。我们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把那些不拿咱们当人的家伙一个个地气死!在京西没有见到你,却在这里见到了你,也算是我们的缘份,这钱好生拿着,就别推辞了。”
“也是我精神追求所在!”奚婵说,“真的,我近四年一直有一个……偶像,也有一个……信仰。自从进入你的创作室后,我感觉我的偶像在扎根,而信仰有些在摇晃。一是受了齐秦音乐里的漂泊流浪的影响,二是这段时间的文化知识的薰陶,我开始有了感觉,实际上我就是穷山恶水逼出来的……刁民!”
“吃饭吃饭,别把自个糟蹋得只会吃五谷六米!”中宇说,“下一步打算走么走?”奚婵说:“我也说不清楚,也许回京西,也许还在浦东。”中宇说:“还是回去的好!不是咱看不起打工族,什么浦东不是咱的地方,咱来的太晚啦,什么都饱和了,过剩了。屁!说白了,这里不欢迎穷人,除非他身上还有油可榨,浦东就是他妈一台榨油机,这里的人无非是榨与被榨的关系。”奚婵说:“咱们并没有喝酒,怎么你一下就变成了打工族?”看着他的眸光,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平时装副,给人的印象是白领一族。”中宇“嘿嘿”笑了,“你这一走,我也跟着感慨了。”
“该感叹的为什么不感叹?”奚弹几乎紧抵着他,“人就是这样,常常为一份自鸣得意,甚至一份虚名,也常常是值得一争的。就像当饼王饺子王鸭梨王之类,争名夺位的硝烟散尽之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卖枣的,板车上五六个小口袋,装各种枣,口袋中间立一小木牌,上书三个字,枣世界。你说这……名份如何不争?”双眼明确地写着“欲望”二字。
十三 杏墙里外
死者因氰化纳入口致死,体内有男性精液,调查死者的“天敌”,冒出墙里墙外“杏儿”的故事。
1 墙外红杏:一元五的牛大碗面看起来粗,吃起来好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