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程老夫人语气颇有遗憾,“既如此,那倒可惜,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她如此真情实感,倒叫程渺渺有些不习惯,私下里偷偷问萧和宜,祖母今日究竟为何如此奇怪。
萧和宜忍俊不禁:“自然是因为你中了解元,可记得,你表哥当年是亚元,你祖母面上不说,心底里可惦记着,一直想要掰回一城呢。”
程渺渺听着,也忍不住想笑出来,如果她的祖母知道她如今的一切,都得赖于萧庸周密的安排,不知她今日还会不会主动提出要她去萧家这回事。
她摇摇头,将烦恼都甩出去,对镜研究了一番自己的发际线之后,拍拍自己的脸,要自己打起精神。
秋闱只是第一步,明年的春闱才是大头,春闱过后还有殿试,殿试结束才算她朝堂之路真正的开始。
她得坚持,就把一切当做高考。当初她高考吊儿郎当,没有目标没有动力没有奋斗的劲儿,得过且过,现在就当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再给自己一次努力拼搏的机会,重新体验一次不一样的高考。
日子只轻松了一瞬间,就又回到了精神绷紧的状态。倒计时的小日历依旧在继续,就摆在她书桌窗前,她每日起来划一页,很快就到了特地圈红的那一天。
这是除夕。
宫里在腊八的时候办了个小型的宴会,请了各侯爵国公世家的人赴宴,程渺渺本想推托,但皇后的宴单上特地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只得浪费一点时间进宫。
那一次进宫,她破天荒的没有见到江照翊,私下一打听才知道,太子殿下早在上个月就自请去上京周边的郡县视察,至今尚未回来。
她知道,他这么做,多半又是为了躲皇后娘娘。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次她一想起皇后对自己的那些嘱托,就想劝江照翊妥协,可江照翊从来不听。
那些话,她刚起个头,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了解她,就如同她了解他一样。
他执拗地想要等她,可她心底里明白,她要想替程从衍完成梦想,走向锦绣河山,就必须得摒弃这样的感情。
因为她从头至尾,都只能是个男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希望。
程渺渺终于醒悟,香囊也好,书信也好,如今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种下的果。
她原先想着,等科考结束就跟他说明一切,她走她的纯臣路,他娶他的太子妃,他们都退回到君臣之间该有的关系,不要逾矩,可现在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她再不说,她怕这位太子殿下,真的会越陷越深,十头牛都拉不回去。
除夕这夜,她早早吃完饭,坐在家门外的石阶上,看着夜幕一点一点降临,双手交握,等着那人的出现。
今夜的上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的灯笼挂了一串又一串,从河东到河西,从城南到城北。
程渺渺呼出一口气,看它在自己面前形成一团白雾,搓着双手,傻乎乎地笑。
她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
萧和宜怕她冷,特地给她披了狐皮大氅,戴上兜帽,还拿了副毛茸茸的手套,保护住被喻为姑娘家第二张脸的双手。
她没有想过这夜会下雪,可是她在台阶上坐着坐着,再不经意抬头向上望的时候,天空是真的飘起了雪。
细小的雪粒子落在她毛茸茸的手掌心,她隔着手套,抓了抓雪,瞬间它就融入一片纯白,融进她的手套,什么都不见了。
再抬头时,她的面前多了一个少年。
他带着大大的宽边厚毛帽子,同色的大氅搭在肩上,迎风而来,长身鹤立。再走近些,她就能清晰地看见他眼睫毛上沾着的雪,白花花,亮晶晶。
“程从衍。”他毫不犹豫地伸过来手。
程渺渺顿住。
原来转瞬即逝的,是她抓住的雪;永恒不变的,却永远是抓住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