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要一起去,不能放着缺月一个人的。
前馆与后院完全是一派不同的景象,笙歌漫漫,风尘中又有着高雅之处,的确是一个文人雅士聚会的好去处。
衣莫染寻了一个楼上的单间,一层薄纱珠帘相隔,可以看到楼下乐台上演奏的乐师和舞者。
衣莫染陪他们坐了一会儿,很快便借口体力不支,告退离席。
“衣馆主,可需要我帮你看看……”
“不必。我的情况笛公子也是最了解不过的,休息一下便好。”他浅浅笑着拒绝了,转身离开。这样的安排,不仅仅是为了利用龙琰来解决前馆的麻烦。只要缺月跟来,阿笛便不会放她一个人。如此,他才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处理容老儿的事情。
自小院的密密竹林中进入暗室,容老儿全身被缚,又被灌了药,绝无挣脱的可能。
衣莫染站在他面前,依然维持着淡淡笑容。他的冷酷已经流露过一次,不想再失误第二次。衣莫染是个温淡如云的人,而非冰冷残酷,不是么。
“容班主,今日你我这样相见,实非衣某所愿。衣某也不愿相识一场,最后却残忍相对,容班主还是说出背后的人是谁吧。”
容老儿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能够大笑,半是讽刺地看着面前的人,“衣老弟——我虽然这样叫你,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衣莫染么?或者我应该用另外一个身份来称呼你?当年你诈死离开,还不是被我发现。没有人逃得掉的,一入暗阁即终身,除非死,你别想撇清离开!”
衣莫染微微蹙眉,“你果真是暗阁的人?”的确在听说血修罗出现,阻拦了阿笛赶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猜到,然而……“不会,你调查我这么多年,绝非新人。你若是暗阁之人,我不会没有见过你!”
“没错,我不是暗阁中人,而是为了监视暗阁,直接听命于主上的探子!”
衣莫染微微蹙眉,似乎只是听到'那个人',也让他烦恼不已。
已经十年了……竟然还是逃不开。
“既然如此,便不能留你了。柳稚——”
“是。”
柳稚准备上前动手,容老儿笑了一声,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愧是你培养出来的人,老儿竟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衣莫染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然而走到暗室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阿笛——他怎么来的?几时来的?听到了多少?
两人对视片刻之间,衣莫染心思已经千转,包括灭口。却见阿笛仿佛看不出他心思一般,只轻叹一声,道:“暂时还是不要杀他为好。既然他调查你这么久,那边恐怕早也知道他的行动,若是人就这么消失了,不是正坐实了对你的怀疑。”
衣莫染一顿,没想到他没有开口质问,反而诚心提了意见。
他的戒心便也放下,毕竟,他们两个既是同一类人,没必要互相伤害。
他侧身让了阿笛进来,容老儿看到阿笛,笑道:“老儿我近年任务缠身一直在外,竟然没有认出血修罗,倒是有眼无珠。”如果不是现任的血修罗出现,就连他也不曾知晓这个老好人一般善良宽和的男子竟然会是冷血无情的杀手血修罗。
衣莫染看了看阿笛,轻声念道:“血修罗?”语气里似有几分笑意。
阿笛也不理会,只问容老儿:“是你让血修罗来拖住我的?”
老儿呵呵一笑,“怎么会?血修罗听命于阁主,而我直接听命于主上,我既支使不动他,他也不会来找我……”
阿地微微蹙眉,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
“没错,我们二人的任务并不相干,也就是都由主上下的令——主上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自己想通回去了。”
衣莫染初闻微微一怔,对于那个人竟然会对阿笛如此宽容感到不解,随即想起了'前任血修罗'的身份,便也了然。
容老儿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他说到这里,阿笛自己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他看看眼前的二人,又是一阵笑,“暗阁成立近百年,暗阁中人非死不得离开——然而有史以来能够从暗阁逃脱的两个人,竟然都在老儿我面前,事情不是很有趣么。”也只有容老儿这种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有趣?倒不如说是巧合到让人无话可说。
阿笛看一眼衣莫染,的确在血修罗出现时他已经猜测到衣莫染同暗阁有所关联,直到方才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完全确认。
“衣馆主,到了如今这一步,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必再隐瞒什么。请馆主如实告知你的真正身份。”
的确……就算是想瞒,也已经瞒不住。就算他不说,只要问容老儿,一样可以知道。
“并非我想隐瞒,只是那些事情已经都过去……”
“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容老儿打断道,“你当年虽然诈死逃离,改名换姓成为另一个人,但是你是暗阁中人的身份不会改变。到死,暗阁都会追着你,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不是么,冷阁主。”
衣莫染轻叹,看了一眼容老儿,“我真是应该杀了你的。”
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人厌恶。
第三十七回
阿笛知道“冷阁主”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