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说着很正经严肃的事,可方以寒听她说话时的用词却怎么听都想笑。
“凡事都得讲求证据,”辛卯说,“尤其像方怀宇这样的大鱼,要杀要宰,当然是得放出长线,以及足够让他自己咬钩的鱼饵,才能把他彻底拖出水面。这个道理……方老师,我想你应该是懂的。”
经过这么多时间来的相处,辛卯对方以寒的性格脾气虽然算不上摸得一清二楚,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初步的了解。
他其实是个很冷静理智的人,但是一遇上他特别关心、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相关的事,他就会自乱阵脚,慌里慌张,跟换了个人似的。
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使然吧,辛卯猜测。母亲早亡,让他年幼时期唯一的牵念都被带走,而后不久,父亲又将他送走,至此,他成了一株漂泊无依的浮萍。
而这样的创伤始终停留在他心里,所以一旦找到了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他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对方,也希望对方不会做出些违背他道德准则的事。
因为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那个人会从他身边离开。
而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方以寒之所以对此反应这么大,或许是因为冯静白,就是当时向着坠入无限深渊的他,伸出援手的那一个人。
只是话虽如此,辛卯还是想不明白。冯静白真的就疯到这种程度,为了拉某个德不配位的家伙下水,让这么多无辜的普通人一起陪葬吗?
“还有一件事。”辛卯终于把自己先前考虑的内容全部写完,她合上了笔帽,尤为认真地转头看着方以寒,“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塔主这一小动作的?”
方以寒说:“在他决定建立感染特区,和我说人手不够,要从各大学院内抽调优秀学生补位的时候。”
辛卯无语地抿唇,随后道:“……那你也没比我们几个知道得早啊。”
好像是因为听了辛卯的话,方以寒此时此刻似乎冷静下来了,思路显得极其清晰:“嗯。看他在方怀宇被我和江云邈、向逸恺抓住后,立刻把人关进监管室的动作,我觉得他恐怕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一个月有吗?”辛卯问。
方以寒笃定摇头:“绝对不止。我个人认为,要将安排好的辰侍全部卧底入各个世家,至少需要三个月。”
辛卯眉头紧蹙,用笔将自己所画出的时间轴中的某处节点圈画出来:“如果按照你的推算,那么冯静白发现方怀宇有问题,应该也差不多是在三个月前。所以方怀宇策划这场感染事件,还要更早,而他和怀隐此人的合作,也许更是早于策划的日子。”
方以寒微微颔首,以示认同:“没错。而且在这期间的时间跨度,只会更长。”
“上次三虹湾实验室出事,针对这次事件的中央会议是什么时候召开的?”辛卯用笔尾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问道。
方以寒稍作回忆,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一番,肯定地回答道:“在侵蚀病毒爆发的大约五个月前,你去到亭山的第二周。”
辛卯正要继续记录,被这后半句给扰得笔头一顿,思绪也被搅得乱了一瞬,停了几秒钟才刻意地笑道:“五个月前?我居然已经在师父那儿学了快半年了。”
嘴上这么打岔,她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你说这好记性用在哪儿不好,把这个时间节点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说完,她又问:“那你们上次查封三虹湾实验室,方怀宇有参与在其中吗?”
“没有发现任何他参与其中的确切证据,”方以寒打着方向盘,从岔路口拐入了另一条公路,“但是手脚太干净,反倒让人怀疑。而且通过技术部门的查验,还是从资金流转和设备投放的记录中找出了一些删除过的痕迹。”
辛卯挑了挑眉。
从这里来看,这老小子其实也是够谨慎的啊。这作风,完全不像是会直接上了方以寒前不久,“狸猫换太子”这一当的傻蛋啊。
脑海里突然有了个设想,辛卯蓦地一愣,喃喃道:“我们都觉得……方怀宇和怀隐是合作关系,但其实……事实真相也许并非如此。”
方以寒一皱眉:“什么意思?”
“这两人是合作关系,就连方怀宇自己也这么认为,”辛卯说,“甚至他以为自己是占主导地位。”
此言一出,方以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从头到尾,所有人都被那一位在牵着鼻子走。
怀隐,这个隐藏在暗处,不明身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