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西松里对鬼来说环境相对好。因为阴寒,所以哪怕是夏季,一天能晒到太阳的时辰也不过半天,如是个生前就极有灵性的,要在这里修成鬼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对鬼来说,这算是相对好的地利条件,不过地|穴的风水格局不佳就是了。
以王小二这种粗心大意又没记性的鬼来说,能活到现在而没有化于无形,也是托这里阴气极盛,光照甚少的福。
「哎呀……那老鬼又是天亮不回来,八成又喝醉了。」
钻回自己的所属地|穴之前,阿吊还记得清点一下麾下大将。
不过不管了,那牛鼻子道士会想办法镇住老鬼的元魄的,大不了把他罩到道家老祖的神坛下。
「哇,为什么你这小鬼也跟到我这边来了!?」
眼见那两只新鬼还不知道阳光的厉害,王小二顺手一捞,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把那个胖娃儿带回自己的「家」里,不由得抱头哀哀痛哭,他……他好容易才从牙缝里省下、偷藏在壁角的一点香火食粮啊!
「凤辰……」
细不可闻的一声儿,那只茫然却坚持的新鬼被周围突然变得炙热的空气逼缩成小小的一团,终于也不得不回归阴暗的地下,阳光初起,一道金光追着见到它还敢不早早遁形的鬼物正正照射下来,却好像触碰到浅埋在地表下的什么,阳光反折,突地在这坟场扬起一片闪耀的霞光幻彩,但很快就消融淡化。'制作'
无人的旷野,一切归于沉寂。
一队衣甲鲜明的卫兵,护送者…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急急地行驶在官道上。
车前挂着琉璃所制的球状灯笼,小巧玲珑却设计精巧的灯笼即便在疾驶中仍不受风的影响,把在其中跳跃的烛光透过琉璃球折射出来,光华夺目,似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连夜奔出城来的马车已经南下行驶了近一夜,天色微明,那灯的光芒才没这么显了,映在雪地里,仍是一个发出微微黄光的水晶球。
明亮的光线把一切色彩回归原状,这才能看清车厢挂帘是皇族才能使用的明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无比鲜明耀眼,护送的卫兵经过一夜奔劳,虽然人人脸上均有疲惫之色,却无人敢有怨言——皇家威仪向来如是。
不过,要是有人敢揭开那明黄的厚厚车帘,看到里面人现时的举动,没准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如此尽心尽力地维护皇家威仪到底有没有价值。
宽敞得可以容两人摊手摊脚平躺的车厢内,厚重的门帘挡去了外面的寒气,隔绝了众人的视线。铺满整个车厢地面的紫色厚毯把声音吸得一丝儿也没有,高起可坐可卧的软榻上,精巧的小几摆放着茶点、食盒和熏香。四角都点着暖炉的车厢内暖意融融,和冰天雪地的外间简直是两种季节、两个天地,可是内里的主人仍极不给面子地整个人蜷缩在轻软的棉被里,面青唇白,瑟瑟发抖。
车厢内,坐在旁边的另一个青年男子没好气地在那个人钻进去后,拱成一坨的被子外,找准了大概是屁股的位置,重重地拍了拍,开口道:「五弟,你也忒没出息!不就是杀了一、两个人嘛,犯得着吓成这样吗?想当年我随大哥征战南北时,沙场遍染碧血,死在手下的也不知道有几百几千个,也没见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也算是我们轩辕家的皇子么?居然怕鬼!?」
「谁……谁说我怕了!我只是……只是……还没习惯。」
被他这么一激,从被子里钻出个小小的头颅,涨红了面孔,叫嚣着回应他先前的蔑视。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可以用秀丽形容的小脸上,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的倔强,两道挺扬的剑眉削淡了他所应有的孩子气的柔弱,天生优秀的血统,外加后天养尊处优的调理让他皮肤肌理的细腻柔滑程度远异常人,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子弟。
再仔细打量,这少年和坐在他旁边取笑他的青年眉目间颇有几分相似,加上适才那青年叫他「五弟」,其中的血缘关系一眼而明。
只不过那青年多长了几岁,加上经历过沙场洗礼,脸上再无一丝稚气,端整俊秀到可称为范本的脸上,只一个瞪视那凌厉眼神所带来的王者气势就叫人两股颤颤。不过现在那眼中满是无奈和宠溺,骂自家弟弟的口气也是哄劝多过责备。
「哼!一个小小的贱民,顶多也不过就当了几年你的老师,居然胆大包天到敢玷污我皇家清誉,教书教到皇子的床上来了,没把他凌迟已经太轻了!」
年长的青年提起此事就恨得咬牙切卤,恨不得把那男人的尸体从坟里挖出来再鞭尸三百。他带着凌厉表情在几上重重一拍,把探头出来的少年又吓得缩了回去。
「二皇兄,不要……」
虚弱地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可是却有太多不上台面的话说不出口。
到底那小小少年——轩辕凤辰年纪还小,尽管出生皇家,却还没能把一个人的性命视若等闲。
而且,现在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湿淋淋被冻得发青的面容在眼前晃,要是被凌迟……一想到他全身一块肉一块肉掉下来血淋淋的样子,轩辕凤辰这下不止害怕了,简直控制不住地想干呕。
「五弟,怎么?你到底是害怕、不忍,还是说……你心痛了?」
那二皇兄,轩辕凤翔见自己太过激烈的反应吓到了自己的幼弟,忙又带着戏谑取笑的语气缓和一下气氛,不过在说及最后一个可能时,眼中阴霾的光芒一闪而过,口气却断不是在说笑了。
「不……不是!我们快走吧,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里有太多太多好的或是不好的回忆,但随着那先生——左静言的死,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已经变成了悲伤可怕的回忆。
而且,他一直没敢跟自家二哥说实话,若不是他先去招惹那先生,也不会把事情弄至如此。
八年前,先皇驾崩,皇叔起兵夺权,打被从局势动荡不安的宫廷护送到这偏远的北疆之后,有一段时间他很茫然不知所措。面对茫茫的荒野和无尽的丛林,触目不见了自己熟悉的锦绣花花世界,也没有了可撒娇或依赖的亲人,少爷脾气发得尤其厉害,加上又是皇宫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小皇子,一时间成为了人人头痛的存在。弄到后来,他越想亲近人,人就越害怕并且远离着他,皇室的骄纵与皇家的威严,成为了依伴他身边的双刃剑,还不懂得这武器厉害的他因好玩而拿来伤人,却没想过也伤到了自己。
开头几年胡闹到宫里的太后看不下去了,密令这边的亲信要给小皇子找个老师,从根本上教导他知大体,守礼仪,不再做个野蛮无状的小皇子。
然后,那个有着一双清亮眼睛,笑起来总是很温和的左静言就出现在他面前。
那温文尔雅,耐心十足的左静言,对自幼失怙的他而言,是亦父、亦师、亦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