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大火对我来说并不少见。
少见的是废墟里还残余的生命。生命探测仪鲜有在我工作期间响起,所以那天我记得格外清楚。
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平民小女孩,她被掩埋在尸块下,奄奄一息。被送到临时收容所后,靠仪器维持生命,这里人力和资源有限,所以我偶尔去帮忙,她知道是我将她带回来,每次都会微笑以示谢意。
然而,当她逐渐恢复,拔掉那些仪器的导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自杀。收容所里的仿生人护士看到现场后,摇头叹气:“没办法,毕竟就剩她一个人了。”
仿生人信佛很奇怪,我听见她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统计数据显示,工作以来,我清除过数百万名遇难者,只有这个女孩选择了自我清除。
我冥冥之中察觉到,荆年也在清除着某种东西,无力感再次笼罩我。
费劲扯出被压在他膝盖下的衣袖,转而去擦他的泪痕。“你为什么哭?”
是因为痛苦吗?还是因为被打动呢?
这两种情绪正是在他身上尚未采集到的。
荆年背过头去,拒绝被安慰。他白皙的脖子上泛着气血上涌的红,像匠人烧制青瓷时一时不慎调大了火候,带出几分杂色。
但总归多了些粗糙的真实感。
声音略有沙哑,但仍旧恶狠狠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如果是生气的话,又要绕回去到那两种错误的计算结果了:让我滚和砍我一刀。
我依然不知他哭泣的理由,但总归要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擅作决定。”
他无动于衷。
我又试探着问道:“我还能算好用吗?”
荆年总算回头瞥了我一眼,骂道:“榆木脑袋!”
是金属脑袋,我在心里更正。
好在他脖子上的红色渐渐消退,荆年冷静下来,拭去脸上残留的痕迹,又恢复成往日里冷淡的模样,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昨天不是还有很多吗?”
“现在没有了。”
“怎么用的?你又没买东西。”
“就是……用了啊……”
仿生人想充电有什么错吗?
和那么多灵石失之交臂,还要被这么数落,实在是得不偿失。我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伸手就要把他从身上推下去,却又被箍住了手腕。
荆年双唇紧抿,盯着我命令道:“不许动。”
“你也要把我卖了换灵石吗?”我总觉得以他的性子,以牙还牙的可能性很大。
他挑眉,“你脑子里只有灵石?”
“才不是的。”
“哦,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设定」。”他冷哼一声,随即露出浅笑,“我有一个建议,你听听可好?”
我无语,就他这副把人禁锢着动弹不得的架势,也能叫提建议?
荆年确实也不打算和我商量,他干脆地命令道:
“你,和我一起去五蕴宗。”
“什么五蕴宗?”
“天邑城里排名第一的宗门,居然没听说过?”
我回想了一下,方才当铺的小道童确实提过。“我只说过要帮你进去,我自己可没打算去。”
连人都不是,怎么做得了修士?何况我还要等总部信号的,不能离初始位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