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喝得不是太多,正好可以催眠,很快就迷迷糊糊了。可他突然想到李济发,脑子猛地就像被凉水浇了。这几天他翻来覆去地想,李济发如果真被害了,说不定就是贺飞龙干的。贺飞龙有理由干掉李济发,也有可能受人指使。但都是没影的事,他只能闷在心里想。
这几个晚上,李济运都没有睡好。他慢慢的就有些疲了,半梦半醒地睡去。突然身子抽了一下,人完全清醒了。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半。他忙爬起来,匆匆忙忙往办公室去。临时叫车还费周折,他步行着往大院走。又想起中午关了手机,忙把手机打开。没有秘书台电话提醒,也没有短信进来。心想还好,没有误事。没人打电话,就是没有事。
他便把步履放从容些,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插进口袋里。天气比年前暖和些了,他已脱掉了黑警服似的羽绒服,穿上了他喜欢的那件藏青色风衣。平时差不多是条件反射,他穿上这风衣,就容易想起福尔摩斯或007,感觉就特别的好。但此刻他想起福尔摩斯和007,立马就想到了检举信。昨天下午五位市委领导收到了检举信,二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五位领导必定有刘星明的铁哥们,他们会通风报信吗?
有人说现在早没人写信了,通讯都用电话和电子邮件。谁要是写信,必是写举报信。但举报信多是匿名的,真名举报并不多见。四个人署真名,又都是县级领导,举报县委书记,应是中国首创。李济运突然意识到,他要一举成名了。如此一想,他很害怕。他不想成这个名。道理分桌面上的和桌面下的。依桌面上的道理,揭发贪污腐败是义举;依桌面下的道理,举报同事形同劣迹。
李济运本是风度翩翩地走着,突然感觉腿脚有些发软。过会儿回到办公室,刘星明如果黑着脸,他肯定就是知道了。李济运很想去问问明阳,市委书记是怎么说的,市长是怎么说的,人大主任是怎么说的,政协主席是怎么说的,纪委书记又是怎么说的。但昨天明阳说过,叫他这几天别老去找他。
他当然可以打电话,问问明阳或李非凡,要么就问问吴德满。可他就是不想打电话,好像怕听到坏消息似的。照说四个人做的事,他们三个人去了,回来就应该通个信。是不是情况不妙呢?左思右想,李济运就有些慌了。他终于打了吴德满电话:“吴主席,如何?”
“明县长没同你说?”吴德满说。
李济运说:“一早就开会,散会就分开了。我同他在一个院子,倒不方便去。”
吴德满说:“信都收了,没有表态。他们当然只能说原则话,说肯定会高度重视。”
李济运很想知道,五位市委领导原话是怎么说的。他得知道原话,心里才能判断。可他不方便在电话里太啰嗦,就不再细问了,只说:“吴主席您猜结果会怎样?”
吴德满说:“我想一时不会有消息。市委必得有领导先找刘谈话,看他是什么态度。如果他把自己说得干干净净,领导相信了,他就没事了。领导不相信,就会有外围调查。过程你也清楚,不会轻易调查一个干部,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
李济运说:“事情可能搞砸了。李济发不见了,怎么外围调查?”
“他就人间蒸发了?”吴德满问。
李济运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可能被害了。失踪都四天了。”
走到大院门口,李济运挂了电话。他穿过大院的宽坪,走路有些不自然。心里恨自己不中用,怎么跟做了贼似的。突然想到成鄂渝,他似乎又有了信心。原来是市委副书记田家永联系乌柚,现在竟换成了一般常委成鄂渝。似乎在市委领导眼里,刘星明不如以前了。李济运想到这点,脚已踏在楼梯上了。但愿自己的分析有道理。
下午李济运在办公室看文件,他不知道刘星明是否也在办公室。突然听到敲门声,李济运喊道:“请进!”
没想到是刘星明进来了。他忙站起来,说:“刘书记您有事吗?”
刘星明不说话,自己先坐了下来。李济运暗自有些紧张,平常刘星明有事就打电话,尽管他俩办公室只隔着十几米。刘星明点上烟,望着李济运,半天不说话。李济运问:“刘书记喝茶吗?”
刘星明不答腔,只问:“济运,我俩共事多久了?”
李济运笑笑,说:“刘书记您今天怎么了?”
刘星明说:“我俩在会上争论,很正常。不应该因工作分歧而影响团结,这是我的基本原则。我想,这也应该是做领导干部的职业性格。”
李济运说:“自然自然。刘书记不往心里去,我非常感谢。”
“济运,如果您信任我,我想请您开诚布公,向我敞开心扉。”刘星明的表情严肃起来,就有些凶神恶煞。
李济运心想坏事了,他必定是听到消息了。难怪大家都不敢实名举报,上面那些人物都是靠不住的。可他不愿意轻易服软,只道:“刘书记,我不知道您要我说什么。”
刘星明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说:“李济发失踪那天晚上,同您到底谈了什么?应龙同志向我汇报了,他说您不想透露谈话内容。”
原来是这样!李济运松了一口气,说:“刘书记,我确实不方便透露谈话内容。他谈到一些具体的人和事,我必须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