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听说过有‘恋足癖’的人,”那天我听见他在对警长说,“还有的人是‘恋物癖’——他们疯狂地喜欢女性内衣……”
这些新名词对警长来说,从未听说过,其他人也没有听过。大概多少年后,他们也不会听说这些词汇。
尽管这一观点没有引起多数人的共鸣,但新警察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凶手肯定是个有‘恋手癖’的人!”
这桩凶杀案还有其他的疑点: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此外,家里放着的一把祖父做的木柄切肉刀也不见了,警方一直没有找到。
由于没有一点头绪,这个案子不了了之,被淹没在时光的尘埃之中。最后,没有任何人被指控。我经常在心里想:假如爸爸被警方指控,然后再被宣判无罪,也许会洗脱他身上的嫌疑。可现在,几乎全镇的人都认定爸爸是杀害妻子的凶手,尽管人们当着爸爸的面不说什么,但是,人们彼此心照不宣。
妈妈离开我们之后,我和姐姐的生活更加困顿了。在家里,我们俩很少和爸爸交谈,甚至尽量避开他。但在这样小的房子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每到夜晚,我和姐姐在做功课时,爸爸总是冲着我们抱怨说,镇上的人们总是对他冷眼相待。
“人人都认为是我干的,”他说,“可你们知道,凶手不是我!你们知道的,对吗?我怎么能对你们的妈妈做那种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爸爸平生从不在乎别人,可如今却会因为别人的眼色而感到烦恼不安,真是奇怪。妈妈去世以前,爸爸从来不喝烈酒;可现在,他每天回到家后便闷坐一旁,自斟自饮,直到喝得酩酊大醉。夜深的时候,爸爸都会醉倒在床上,虽然他不会打我和姐姐,可他喝醉后的样子,更让我们无法接受。
最初,我和姐姐都认为爸爸可能会再婚,因为邻居们都知道,一直以来,爸爸都对朱迪小姐“有点意思”。朱迪小姐是镇上学校里教四年级的老师。“对……有点意思”是我们牧师常用的词。
记得妈妈还活着的时候,爸爸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出对朱迪小姐的好感。有时候,我们去参加镇上的集会时,爸爸也主动和朱迪小姐打招呼,甚至还试图搭讪。这时候朱迪小姐总是皱着眉头,对爸爸微笑着摇摇头。
妈妈去世以后,爸爸几次邀请朱迪小姐参加舞会,甚至还买来电影票请她看电影。但爸爸的几次努力都失败了,朱迪小姐拒绝了他。
我猜想,也许朱迪小姐心里对爸爸没底。毕竟,爸爸身上还背负着杀害妻子的嫌疑。但无论什么理由,总之,在一年后,朱迪小姐和一个加油站老板结婚了。这意味着爸爸永远没有机会了。
自此以后,我和姐姐的生活越来越糟糕。姐姐中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矿工医院,成为一名实习护士。我知道,她是在等我毕业,然后一起走。因为在很早以前,我们就决定:我们在长大成人之后就离开这个破碎的家。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从中学毕业了。在毕业前的几个星期,我已经将我的个人物品装在一只破袋子里——那是我十三岁时在垃圾堆捡来的。毕业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将妈妈的结婚照塞进袋子里,便不辞而别了。我直接来到汽车站,前往一所乡村小学——我们的校长安排我临时在这里教书。到了第二年夏天,我幸运地考上了大学。我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计划在毕业之后谋求一份正式的教职工作。
我姐姐的事业发展也很顺利,她完成了护士培训课程。不久以后,她出嫁了。三年之后,我也结了婚。我和姐姐的家相距仅五十里。
我们姐弟俩都没有再见到爸爸——直到他去世,也未与他谋面。
因为要参加爸爸的葬礼,我和姐姐这才回了一次家乡。
我们回去的时候,他的遗体已经被抬到了位于家具店后面的殡仪馆,有几位镇上的居民来送葬。我们没有在葬礼上停留多久,爸爸的遗体一下葬,我们就匆匆离开了。也许人们会认为我们不尊敬爸爸,但是,爸爸也不尊重我们。
在参加爸爸葬礼期间,我和姐姐住在旅馆里。即使给我一百元钱,我们也不愿再睡在爸爸居住过的老宅里。不过,爸爸下葬后的第二天,我们还是去了一趟位于镇子南边的老宅,整理爸爸的遗物。
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木屋更加破烂了,斑驳的漆残留在墙上,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满目荒芜。
屋里散发着霉烂的气味,几乎令我们窒息。姐姐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接下来,我们俩开始清理屋子里的杂物。清理出来的一大堆垃圾直接送到垃圾站丢掉,另外一些尚可使用的物品,则捐赠给了“救世军”。总之,没有一样东西是对我们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