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却是暗付以这位娘娘的性子当年先帝爷是怎么忍下来的。
“本宫当年自然不是这个样子的,”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瓜尔佳氏难得神色暗淡,悠悠道,“在这宫里,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的呢?”语罢她又换了一副欢快的语调,“好在先帝爷驾鹤西去的早,本宫这才能高高兴兴的了。”
这……这……这话实在大胆至极!薛宝钗瞠目结舌的望着瓜尔佳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了眶,她很是怀疑:先帝爷当初赐号‘和’,总不会是讽刺用意吧!
“行了,回回神。”瓜尔佳氏漫不经心道,“说回正事,现下有一件事你接触的很深,且除了你竟再无她人——本宫便好心送你一个人,先说好,帮了你那件事不代表你便能生出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以为本宫是你随手拿捏的小妃嫔,再有你和慧贵妃林佳氏的那些弯弯道道也别想着拿来烦本宫——有个人,事关太后娘娘。”
薛宝钗心头一凛。
*
这边说回四阿哥却另有所遇,主仆二人急匆匆往回赶,不成想竟在拐角处碰上了冻得哆哆嗦嗦的莺儿。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莺儿慌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冲撞了四阿哥!奴婢该死!”
“无妨,”弘历摆摆手,定神去看她,惊疑道,“你不是恭贵人身边的莺儿?怎么守在这里?”
——和先帝妃嫔见面相谈,还把唯一带着的大宫女留在外面,岂不是把现成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一个妄议宫闱就够她区区一个贵人受的了。
“这……奴婢笨手笨脚的,小主也是怕奴婢冲撞了皇贵太妃……”莺儿含糊支吾着,神色难免有些低落。
弘历听她语气稍带怨气,便慢一倍速细细打量起来:细鼻杏眼团圆脸,生的倒是不错;梳着宫女一贯的小两把头,只头上戴的宫花并非时新样式,边缘处甚至磨损老旧;身上穿得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瞧上去便知是个不得主子宠的,只是听闻这莺儿是恭贵人自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怎么反受主子如此冷遇?
再一瞧她身上只穿了件带着稍许绒毛的外褂,单薄的很,弘历不免起了怜惜之意,亲手扶她起来,语气温和,“地上冷得很,快起来吧,小心别冻着了。”
莺儿受宠若惊,眼圈一红,垂下头低低道,“阿哥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微贱之躯……”
弘历想着如何把这小宫女当成打探延禧宫消息的内应——最是极尽体贴殷勤之能事,示意高无庸把伞递给莺儿,又亲手把怀里抱着的红漆描金手炉塞到她怀里——莺儿连忙推脱,“这!这如何使得!”
“推脱什么?”弘历板起脸,“我说使得便是使得。”
莺儿只得应下,心下感激,眼见两人接着往阿哥所方向走了,不妨高无庸又鬼头鬼脑的跑回来,嬉笑道,“莺儿姐姐可千万记住了,我们爷最是心善,尤其又是莺儿姐姐这般出落的人物——就更是心疼了!”
说罢便一溜烟的跑开了,独留莺儿在原地涨红了一张俏脸。
*
若说宫中有什么传的最快,那便是各色的流言蜚语了。景阳宫平白自缢了一个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当然景阳宫给出的说法不会这么模糊,只说这个叫做棠梨的宫女偷了端贵妃的一个翡翠镯子,贵妃责骂了她两句,不成想那宫女性子如此烈,竟就这么死了。
事情若到此为止也没有什么,偏过了几天端贵妃又莫名其妙地把宫中新上来的一个二等宫女赐给四阿哥做使女——瞎子都看得出这位新格格和死去的棠梨相像,大大吊起了后宫众位妃嫔的脑补之心。
连雍正都在闲暇之余过问此事,当然这位爷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研究什么像不像的事——只是他才赐下格格不久,端贵妃就连吱也不吱一声又补了个人进去,这是几个意思?故而雍正明里暗里的敲打她,中心思想只一个意思:慧贵妃现下掌着宫务,记得带你选的这个去长春宫让慧贵妃帮你看看人品几何。
端贵妃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别扭,磨到实在是拖不得了才带着高氏来长春宫拜访。
长春宫陈设精美舒适,地上铺着暗红苏绣织金地毯,外榻前侧摆放着紫檀木雕嵌福字镜心屏风,案几上供着珐琅彩婴双戏连瓶,外室内室用灵兽呈祥锦绣的珠绫帘子相隔,连窗纱也是样式精美的云锦。
端贵妃来得时辰有些早,慧贵妃刚巧梳妆完毕,还没收拾上的妆笼里摆着一把玉牙述和象牙镂花的小圆镜,旁边还有什么硕大五凤金钱玉步摇、吹花红宝钿、银链缀蝴蝶的抹额……等等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妆台上还放着做工精巧的琉璃制品,什么暗香凝桂琉璃盏,清风扶君影的琉璃吊坠,还有蜜瓜丰秀样式的琉璃首饰盒……看得人眼花缭乱!
端贵妃只轻瞥了一眼,不免感叹雍正只差没把长春宫宠上天去的作风,当年的华妃年氏和她一比都不算什么了。
慧贵妃见她来了,轻笑道,“劳姐姐等了一会儿子,妹妹近来醒得晚了。”
黛玉的语气稍显亲昵,不至于显得过分疏远,声音带着些苏杭女儿的侬言侬语,听着便觉平和。高斌曾任苏州织造,她便听出了一二分口音,心下倍感亲切,且这位隆宠正盛的贵妃娘娘和她设想中的大不相同,心底那点好奇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