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樨很少在卫嘉面前主动提起江韬,即使分开这几年里她不时抽风打电话来臭骂卫嘉一顿,宣泄自己的不痛快,但基本不涉及她的婚姻生活。奇怪的是,江海树也很少提他爸。
可那毕竟是和她做了四年多夫妻的男人。假如江韬没有因急病仓促离世,他们兴许会过一辈子。卫嘉把衬衫往衣柜里放,背对她问道:“他对你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陈樨毫不犹豫地回答,“最起码我没有为嫁给他这件事后悔过。”
“说得也是,要不你不会在他死后那么照顾江海树。”
“江海树很烦人,可他是个好孩子。”
卫嘉不知道的是,尽管陈樨平时不爱搭理江海树,但婚后这几年她与江海树相处的时间要远胜于江韬。江韬是个商人,成功的商人。他看重陈樨,也有自己的事业版图和前四十几年习惯的生活轨迹。陈樨更不是什么黏人的小妖精。他们和谐地相融,保留自己的角落。
江韬偶尔会出去玩,热爱美的人从不会放弃对美的追逐,只不过他有分寸,该回家时回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算得上“好男人”。用江韬的话来说,最美的他已收藏妥当。他尊重陈樨,呵护陈樨,从未要求过她什么。他是令她感到舒适的房子,她像他收藏的一副油画——江韬把最珍爱的油画悬于房子的显要处,他不在意这幅画由谁描绘,曾经挂在谁的心口,也不曾让她沾染了尘埃。
陈樨在婚后变得更平和圆融,有江韬的功劳。
遗憾的是江韬赶上了影视行业最好也最坏的几年。《月神》和后来他参与投资的几部大剧接连让他尝到了热钱的滋味,使得他过于乐观冒进,最终陷入了杠杆游戏与对赌协议的深沼。可他在举步维艰之时也没有开口让陈樨出演她不喜欢的角色。如果不是心梗走得急,以他的能力未必不能度过难关。
“既然夫妻情深,还白捡一个好儿子。你在他死后还不到一年就坐在别的男人床上,这合适吗?”卫嘉漠然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陈樨被逗笑了,“他活着我没亏欠他,死了我也得对得起自己。我还有大半辈子好活,眼睛得往前看。”
“这确实是你的风格。”她还是那个轻松摆脱前尘,永不放弃寻找新意义的陈樨。
昨夜所积攒的欢欣余醉散于无形。卫嘉去找烟,发现仅有的存货已经被陈樨私吞了。他重重关上抽屉,回头问:“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这里走人?”
“生气了就赶人,不怕我伤心吗?我刚给你钉了纽扣,尤清芬我都忍了……”
“我不要你做这些。你不是小孩了,我这里没有糖。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你才会走?”
陈樨跳下床直奔卫嘉。她凑得太近,他有个下意识的回避动作,可她只是探身从他身后某个衣柜角落掏出了半包烟,叼着点着一根,猛吸一口再递给他。
“嘉嘉,你问我要期限,到底是盼我走,还是怕我走?”陈樨被烟雾笼着的脸看上去很认真。
卫嘉扭头避开这阵烟雾,顺手把烟扔进了她浇花的水壶:“不许在房里抽。”
陈樨笑了,微眯着眼轻声道:“你对我也好。我们对不同人的期待是不一样的。”
“说话就说话,站直了。”卫嘉也缓过了那口气,下巴点向客厅,“吃点东西,等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还打算出门,所以没有换下外面穿回来的衣裳。陈樨依言站直了,看到他身上粘了不少猫毛,裤子还有一块污迹。她伸手在污迹上抹了一把:“这是什么?”
卫嘉及时抓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看说:“哦,有只猫吐我身上了。”
“猫吐身上你紧张什么?你今天上哪去了?”陈樨转动手腕,非要蹭下污迹的残留物闻闻是什么味道。他身上有香水味,刚进来她就发现了,越不让摸越证明有猫腻!
“你抓着我的伤口了。”
卫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去一个女顾客家给猫打针……别动不动就往那里摸。唉!”
陈樨把手放到鼻下,没错,是一股猫罐头腐败的味道。
“公猫母猫?还挺会挑地方吐。”陈樨悠悠地说。污迹的位置大概在卫嘉大腿内侧的中段,他穿的又是牛仔裤,其实陈樨伸出手那一刻纯粹出于对污迹的好奇,毫无歪念。是他的反应让她回过神来。他们对彼此身体过于烂熟,虽说很长一段日子未见,但肢体接触的界限感约等于不存在,很多行为举止是不假思索的。
卫嘉也没比她好上多少。他看到她低胸吊带上缀着一根落发也会自然而然地捻走;她在洗手间里让他递东西,他常常推门就进,进去才觉得不妥。昨晚上她洗澡上厕所都没有关门,他守在门外不也没说什么?
陈樨嘲笑道:“又不是毛头小子,一点就着。看看你都憋成什么样子了!”说完还颇有深意地凝视一眼。
卫嘉不理她,找了条裤子打算换上。江海树正在外面的卫浴间洗澡,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显然没有主动回避的意图。他犹豫了一下,陈樨笑出声:“差不多得了!说你是毛头小子你还真当自己是纯情少年了!你身上哪那块肉跟我不熟?”
话糙理不糙,只许她夜里穿着清凉地在房里走动,不许他在自己房间换裤子?卫嘉木然转身解皮带,脱到一半又忍无可忍地说:“你不让开也用不着盯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