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传来咣当一声,躲在假山后面的宋婉容吓了一跳,连忙把眼睛凑在石缝里向外一看,顿时惊讶地捂了嘴巴。
就见披香亭前,崔恕横抱着糜芜,正快步向外走去,这情形休要说在深宫里面了,就算是元夜时男女私会,也不敢这么大胆,这两个人是疯了吗?
宋婉容捂着嘴,又是惊讶,又是兴奋。早就传说他们两个有私情,废后也几次想要拿他们的把柄,结果从来没抓到过实证,可是看眼下的情形,传闻根本就是真的!只是,江氏不是要册封为公主吗?他们两个这样,于礼数上也说不通啊!
宋婉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糜芜纤手一扬,竟是勾上了崔恕的脖子,这行为大胆到了极点,宋婉容这次是惊上加惊,眼珠子几乎都快要瞪出来了。
披香亭外,崔恕的惊讶并不比宋婉容少,心头一热,他下意识地停住步子,低头看着糜芜,纷纷乱乱地猜测着她的用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崔恕,你放我下来,”糜芜的手搭在他后颈上,笑笑地睨了他,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娇媚可喜,就好像方才在亭中抗拒挣扎的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青天白日的,这样子像什么话?”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轻轻磨蹭着他的后颈,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崔恕一阵惊喜,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尽的狐疑,他太了解她了,当她对他无所求时,从来都是冷淡,一旦她开始对他笑脸相迎,多半是有了什么盘算。
于是他将她更加抱紧了几分,喑哑着声音,低了头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休想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糜芜嗤的一笑,手指又在他后颈上蹭了两下,挑衅般地问道:“你不敢?”
许多次纠缠下来,她对他可能的反应也有了几分把握,他太骄傲,太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只要她用心引导着,不管他脑中如何清醒,最终总还是会跳进她设好的圈套。
她手上的薄茧还没有完全褪去,擦着皮肤划过去时,带起一种战栗般的怪异感觉,崔恕压制着汹涌的欲念,低声说道,“我不必。假若我就这样抱着你走回福宁宫,你猜陛下还会不会收你做女儿?”
“天心难测,我才不要去猜。”糜芜另一只手也趁势勾上他的脖子,向着他抬起身子,笑着说道,“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也许我就答应跟你去见陛下了呢。”
她一抬身时,身前的风光立刻压到了周遭所有的景色,纤长的脖颈之下起伏的弧度隆起又收束,比开得最烂漫的菊花更美许多,崔恕像是被媚色刺伤了眼睛一般,不得不移开目光,低声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就算打什么主意,也奈何不了你,你怕什么?”糜芜靠得愈发近了,尖巧的下巴向着水边的芦苇丛轻轻一点,“我的耳坠子少了一只,多半是刚才被你拽进亭子里的时候落到路上了,你带我过去那边找找。”
她像是故意一般,只对着他的耳朵说话,轻柔的呼吸拂在他耳廓上,迅速浮起一层粟米粒,心跳越来越快,崔恕努力调匀呼吸,转回目光向她颊边一看,左边耳垂上戴着一只金镶祖母绿的水滴坠子,右边却是空的,小巧的耳垂上犹能看见耳洞的痕迹,耳坠子果然丢了。
然而她这样子,委实让人疑心。崔恕心里存着戒备,轻声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回头我再寻了好的给你。”
“是陛下给我的呢,”糜芜白了他一眼,满脸娇嗔,“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丢了呢?而且我很喜欢,我要找嘛。”
这多半是她的什么把戏,然而,他宁愿冒着中计的风险,换她这刹那间的垂爱。崔恕垂目看着她,折身向水边走去,似是奖励他的听话一般,糜芜用两只手勾了他的脖子,软软地靠在他身前,带着笑意仰脸看他,乖顺地让人怜爱。
眼中是比日色更明媚的丽色,鼻端是馥郁的女儿香气,媚意在周身翻涌不息,崔恕的头越垂越低,看着她微微翘起的红唇,眸色越来越深,却在此时,脚下一软,已经踩到了松软的水边湿地。
崔恕抬眼一看,靠近路边的,是一带开得浓烈的菊花,再往前边去,是密密的芦苇丛,耳坠子原本就是细小的东西,在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抱着她微微弯了腰,用脚探出去一点点细细搜寻着,糜芜笑着向他说道:“你这样子不累吗?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找。”
一旦放开,她准会想法子逃掉。崔恕只是抱紧了,沉声道:“不放。”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越来越湿,鞋尖上已经沾染了水意,然而那小小的耳坠子仍旧是丝毫没有踪迹,崔恕停住步子,轻声哄着她说道:“待会儿我命人过来这一带细细搜一遍,若还是找不到的话,我自去向陛下请罪,再给你找一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