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着这位三姑爷的底子,她心中早已清楚,杜家那日里也是给了实话的,可是当初订亲之前,两家便把许多话都说透了,杜家自己也希望着人丁兴旺,人前风光,故而答应,一门心思的会插手这事,就算真格的关起大门,二道活法,但也拍了胸口保证,迟早有一天会叫三姑娘生个孩子下来,把门脸给撑住,可眼下倒好,宿是宿了,亲近了圆房了,可圆了个什么?放着阳关道不走,竟然只会走独木桥!这是林贾氏完全料想不到的,她还以为三姑娘出了什么岔子,紧巴巴的叫着人来看,思量着早把问题解决,日后也有个盼头,可如今先不说盼头了,只这位知情的在跟前,林贾氏就觉得脸上臊的慌!
臊归臊,事还得解决啊!林贾氏果断的抬手抓了马金氏的手,一拨手上的镯子,足有指头粗细的赤金雕花大镯立刻就套上了马金氏的手腕子:“你是个聪明人,多的话我不说,只这一个镯子,怕是你跑一年,也挣不来的,今日里巴巴的把你叫来,原是说给我家三姑娘看看,可不巧,三姑娘有急事同她夫婿回了杜家·你没瞧着,便顺手给我府里几个将配出的丫头验看了下身子,因为看的人多,所以赏了你个大件·知道了吗?”
马金氏也不傻,这种事说出去,便是丢脸的大事,林家三姑娘嫁到的是那杜阁老家,就算林家她不顾忌,杜家还能不顾忌?这事里最丢人的便是杜家了,倘若她露了风出去·只怕第二天就得遭杜家的黑手,老百姓谁敢惹上当官儿的啊?有了这么大的一个金镯子,她得了大便宜了,岂会不知好歹,当即赔了笑:“是,是,老身来看的,都是府里将配出去的姑娘·没那福气瞧见三姑娘。”
“那你这趟辛苦了。”林贾氏说着松了马金氏的手,扫看了常妈妈一眼,当下常妈妈便引了马金氏出去·叫这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明雪给送了出去,自己匆匆的折了回来。
“出了什么事?”一进屋,她立刻问话,老太太却靠在塌边上,脸色阴霾:“去把太太还有巧姨娘给喊来,小声些,最好,别惊动大家。”
常妈妈点点头立刻退了出去,林贾氏则看了眼梢间,起身迈步去了内里。
此时林馨也把衣裳收拾规整·见祖母进来,便是眼露不安。将才她在屋内,祖母说什么没瞧着三姑娘的话,还有马金氏那由笑变呆的神情混杂在一起,让她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馨儿·我问你,你出阁前,你娘,就没私下里和你提提那,那床笫之事?”
林馨脸上登时一红,低了头:“提了。”
“提了?”林贾氏挑了眉:“她和你怎么说的?”
林馨的脑袋直接就低了下去,一副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肚子里的样子,声更如蚊蚋:“她就说,第一回,会痛,会见血,叫我别,别怕,什么都由着,由着姑爷就是,咬,咬咬牙就过去了。”
林贾氏闻言忿忿地握了拳:“那你母亲呢?太太难道也没和你提?”
“母亲大人给了,我一对喜垫(就是婚鞋里塞的鞋垫,上面绣着CHUN宫),一对佛枕(枕头面上正常,枕头底下或是内里有欢喜佛),叫我,叫我和姑爷,洞房时参详。”
“那洞房时你和他参详了没?”
“洞房那日,哪里用的上,他醉醺醺的,跟狼似的,扑上来,我,我就闭着眼,由着他,后来,倒有几次,他自己留意了那些,比照着参详,可,可我反而更受不住,回回都,都痛的死去活来的······”
林馨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就没了声,林贾氏却是无语了。
两条道挨着那么近,可结果却是天差地远,她一时间真有一种内心气血翻滚的感觉,而此时屋外有动静,显然是陈氏和巧姨娘来了。
林悠难得可以出院子一回,出来了,自是拉着林熙问长问短,林岚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也没心情往上凑,便自己个去了一边寻那散下的花瓣了。
别看是“关”在院落里,但消息还是照样传的,是以林悠还是知道前些日子的事,也自是听到了林熙订亲的结果,这会儿就她们姐们两个了,自是拉着林熙掉起了眼泪,小声的嘟囔:“我原以为你有那一纸文书,横竖都是个好姻缘,将才知道明阳侯府,正叹那是大造化,岂料偏生是个火坑,祸害了你!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该腆着脸活着,去填了这坑,也免得七妹你遭这罪!”
林熙闻言心里暖暖地,脸上则挂了笑:“四姐疼我,我知道,可若是你说的那样,庄家这档子谁又来填?”
林悠一顿,低了头:“我也说的是浑话,若没庄家这一出,只怕我还在死胡同里走着呢!”
“是啊,所以,你不必为我忧愁,嬷嬷总说,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自己的命,我遇上了,就遇上了吧,姐姐不用为我愁着,横竖到了那日,我也是好吃好穿的过活着,不是吗?”林熙说着伸手冲林悠微笑,那表情那态度直接就让林悠傻了眼:“七妹,你没事吧?”
林熙望着她笑着摇头:“我没事啊,我很好啊。”
“不对,你瞧你,跟没事人似的,敢情你不伤心不难过的吗?如今你倒反来安慰我,不对,你定是心里恼得厉害,那叫什么·怒极反笑,你是,伤心过头,倒瞧着没事了·不成,我得带你去见娘!”林悠说着就要拉林熙走,林熙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四姐!你听我说!”
林悠狐疑的看着她。
“好姐姐,我真的没事,我不恼,是因为我恼也没有用,大哥是谢家公子救下的·人家有恩于我们,我们林家知书达理,难道不还情?再有,文书早已定下好了是我,坏了也是我,这是我的命,我认。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我若不应,不是坏了林家的名声?至于恼和伤,实话和四姐姐说我倒真没那么难过,一来是我哭了,闹腾了,这亲事就能黄了的吗?二来,仁义礼智信,到哪里去都逃不开这个理,第三,却是最关键的,嫁过去,我是没有夫婿但也因此我碍不着别人,自由自在的过活我得,轻松自在,不用和娘一样去应付那些妾侍,也不用日日想着如何亲近妯娌,少了勾心斗角的不好吗?”
林熙很实在的向林悠说着她自己的想法。
其实从叶嬷嬷问起林贾氏那句话起,她便一直在寻思盘算,而想到当时情况,她应出去是最合适的后,她便问过自己,如果就这样说给了谢家,嫁给一个失踪的小四爷,那当初的雄心壮志,是不是就此黄了?这辈子,有无良人都不知,又何谈什么锦绣芳华?但是,当她看到叶嬷嬷那高昂的头颅时,她却顿时想起了叶嬷嬷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她不再气馁,也不再迷茫,因为她知道,锦绣芳华在自身,而不在其他!
想嬷嬷她一生无有夫婿,以一个宫女,侍奉之身,却还是如此传奇,引人侧目与敬重,我为何要妄自菲薄,岂不是对不起嬷嬷的教导,对不起自己的付出,更对不起这再活一次的机缘吗?
所以在她扪心自问之后,她便早早的看开了,以随遇而安的心态面对,紧紧的记着守心之约,何况,母亲还对她说了那些,她又何须悲伤着恼呢?
林悠望着林熙,木讷般的站了好一阵子,才言语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嬷嬷当初会选你了,你这般心性儿,隐忍得当,哪似我这般容不下事儿?也怪不得娘总要我学你,我这会儿可是真心的服了你了。”
“行了,你也别哭了,这事儿本就碍着脸面,你母亲和姨娘也是提点不到那么周全的,这才出了错。我只问你,是你回去后,自己与你夫婿言语这事呢,还是我们捎话给你婆婆,叫她却和你那姑爷言语?”
林馨低着头一边抽泣一边作答:“我,我说不出,口。”
“那就是我们捎话过去了?”林贾氏挑眉,看向了陈氏,陈氏却是摇摇头,去了林馨身边一坐:“三姑娘,听我一句劝,你自己和他言语,可能要好些,一来男人家的要面子,这话别人嘴里出来,只怕伤了他的脸,二来,这好歹是你夫妻两人的私事,若我们捎话给你婆婆知道,只怕事情绕了一圈,这就变了味,何况,万一你婆家觉得丢脸都丢到我们娘家来,着恼了,可怎么办?那你日后又怎生好过?我知你脸皮子薄,可有些路还得你自己走啊!”
林馨闻言脸色涨红的看向了生母巧姨娘,却见巧姨娘一个劲的点头:“太太说的事,在理,你还是自己个趁着,他宿你那里的时候小声说给他知道。”
林馨为难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点了头,毕竟陈氏说的话,的的确确是为了她好。
眼见着林馨应了,屋内的人都舒出一口气,林贾氏叫了巧姨娘给林馨补妆,自己冲陈氏使个眼色,出了屋。
“婆母。”陈氏急忙给了出来,声音轻而低。
“你的话是没错,也难为你替她想了那么多,可是这事,我们也不能全指着馨儿的,要不是我们揪出这处错来,只怕日后还要怨到我林家姑娘身上,你还是想个法子提醒下她婆婆才是。”
林贾氏发了话,陈氏便只好应着,个人犯愁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