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修下了车,弹了弹有些褶皱的军装,扫了一眼军队,再把眼神定格在最后一个,正在大口呼吸,做着奇怪动作的沈聿潇身上。
裴世修哼了一句,将手套摘下来扔给张副官,独自走到沈聿潇跟前,望了望头顶的烈日。
“怎么样?二十里地的滋味不好受吧?现在后悔马上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沈家大少爷。”裴世修略微俯下身体,看着比自己单薄不少的沈聿潇咂了咂嘴道。
其实当他下车时看到沈聿潇身影的时候,他已经感到了万分的震惊,他没有想到沈聿潇还在。要知道一个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人都不可能跟上这样的队伍,更何况是一个半大孩子。
所以,有点意思。
从裴世修看沈聿潇的眼神里,流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和用意。
沈聿潇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好一番休整才缓过神来。
“如果要走,我还跟着跑到这里做什么?”沈聿潇望着裴世修说道。虽然依旧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语气又十分的坚定,一副不容置疑地样子。
“好,很好。那就接着走。”裴世修大笑几声,又重新坐回了车子里。
“走。”张副官将带着白手套的手伸出车窗,大喊一声。于是车子又重新发动,后面的队伍又继续踏起步来。
沈府,赵玉梅终于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准备起身,不过鼓捣了半天,手和腿却没有任何变动。
“春雪,春雪,我怎么了,我怎么不能动了?”赵玉梅流着泪哭喊。虽然能说话,可是也不大叫人听得清晰。
赵玉梅大致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现状,可是一个女人,又在这样的时刻,这种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说。一肚子的委屈只能用流泪的方式表达出来。
不管怎么样,能醒过来对于黎书来说也是一个安慰。听到春雪说赵玉梅醒来的时候,黎书还是激动了一下,高兴了一下。
“夫人,你终于醒过来了!很好,很好。”黎书站在床沿处半尺的距离,微福着身体。这样既能尽可能的靠近赵玉梅,又能体现出男女有别。
赵玉梅努力动了动手指,然而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又想说话,然而越是着急,越是像不足岁的孩子一样,发出听不大懂的声音。黎书心情很是纠结,只得连蒙带猜。似乎听到了聿潇两个字。
赵玉梅是要问沈聿潇在哪里?
一个死了丈夫的母亲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问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黎书又该怎么跟她讲呢?
黎书跟着裴世修参军去了。
这样直勾勾的讲吗?显然不行。
沈家是最讨厌军阀的,最讨厌,没有之一。
“军阀只要在一天,泱泱华夏就无重振雄风的可能。别人连起伙来欺负你,你还在自家院子里作威作福。一群人渣败类。”
这是有一次,沈天白读到一份报纸时自言自语的一段话。黎书看到当时的沈天白握紧了拳头,如果手边有一个沙袋,定然是要一拳打出去的。
沈天白也决不允许沈家的人与军阀有什么瓜葛,所以当几年前黎书救了裴世修之后,对裴世修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要说是我救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