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明鉴,孙儿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朱由校说着,头就重重磕了下去,其用力之大,哪怕是在毛毯上,也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从皇父的身上,孙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贵妃郑氏之于皇父,犹如西李之于孙儿。皇父种种窘迫局面,令儿臣心忧不已。”
边说着,朱由校边磕着头,一时间,咚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儿臣之忧,恰恰也在文官。皇父虽有郑氏在旁虎视眈眈,然则有着朝中大部分文官的自持,犹自能支撑下来。”
“然则孙儿呢,由于自小习武,在文官中的声明并不太好。外无助力,内有豺狼,敢问皇爷爷,若无东宫六率,倘若皇爷爷不幸,孙儿……”
“何以为凭!”
说完,朱由校狠狠的磕了下去,重重的声音,仿佛一柄大锤砸在万历心头,让他痛心无比。这些年我这个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虽然心中痛惜,但万历还是谨慎的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般眷恋武艺,而不去经营自己的名声,获得文官的支持。”
“皇爷爷在上,以孙儿观之,东林党与三党之争,已如火如荼,恰如唐末牛李党之争,此乃亡国之祸也,孙儿恨不得提剑将他们一一斩杀干净,肃清妖氛,如何愿意与之同流合污。”朱由校的语气渐渐慷慨激昂起来。
“孙儿五岁曾言欲为圣君。圣君者,当文武兼治,文韬武略,皆不可忽视。如今文官势大,武官卑微,已入歧途。孙儿自当从武略始,以武抑文,以文治武,达到文武平衡之度。”
“孙儿所欲者,唯愿日月双轮永照,大明功业不朽。愿我大明如秦汉隋唐那般,威名远播,光耀千古。孙儿只愿大明在我的手中,繁荣昌盛,拓土开疆,远迈汉唐。孙儿只愿,百姓安康,传承绵延。孙儿只愿,百年之后,尽皆是华夏衣冠。”
说这些的时候,历史上,华夏民族所遭受的苦难,在他心中缓缓流淌而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百年黑暗沉沦,列强撕咬瓜分,乃至最为酷烈的,三十万华夏儿女一朝丧命。
种种悲惨命运,顿时让朱由校真情流露,放声大哭。抬起被泪水模糊的脸颊,朱由校字字泣血,边哭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此皆是孙儿掏心挖肺之言,实不敢有任何欺瞒之处。东宫六率,实乃孙儿心中伟业之,望皇爷爷明鉴,望皇爷爷恩准。”
“请复东宫六率!”
“嘭!”
朱由校再度深深的磕了下去,长跪不起。朱由校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全都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大明繁荣昌盛了,自然就挽救了后世的苦难。所以他没有掩饰什么,也没有遮掩什么,就是直白白的告诉对方,我要当皇帝,然后当圣君。在万历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这是最好的方式,最直白的话语才能表达自己的真诚,才能感动对方。
望着泣不成声的孙子,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真诚,万历大为动容。被朱由校悲伤的情绪传染,万
历也迷糊了双眼,泪水,一滴一滴的在他眼眶中出现,而后缓缓满溢出来。
不过他却并不擦拭,而是有些虚弱的支起身子,缓步走到朱由校身前,弯下腰将他扶起。“好孙儿,真是辛苦你了,爷爷答应你。”
万历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朱由校也是如此,两张被泪水模糊的脸相互望着,却又忽然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明万历四十三年(西历1615年)五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万历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不朝后,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上,召集内阁大臣,文武百官,以及太子、皇孙,当众训话,表示这件事就是疯子张差的干的,此事到此结束。
一天后,张差被凌迟处死。一直有极深牵连的庞保等太监也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大牢当中。所有有关的一切,都被湮灭了。
又一天后,一道诏书传来,晓谕皇宫内外各大太监头目。大致的意思是,鉴于东宫护卫实在有所疏漏,竟然别有用心的奸邪分子趁机利用,特此从御马监调拨人手,组建东宫禁军,保护太子的安全,要二十四衙门配合。至于具体执掌训练这只卫队的人选,则是年仅十岁的太孙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