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身蟒纹花衣,头戴一顶竹丝做胎青罗面子刚叉帽,两鬓斑白但脸颊饱满,魏玠俨然一副“司礼监第一人”的作派。
他压下眸中的情绪而神色不变。
该来的,总会来。
元璟帝及众人一一落座,阶下首案却是空了出来。颜老不在,内阁次辅龚河平自然而然地成了首席,他与凤案后的皇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李延瞻红光满面,目光居高临下的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司马厝的身上,不吝褒奖地道:“今日乃我大乾大吉之日,长宁侯力克敌军,我大乾有此等虎将,实乃福气!”
他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一时思虑不周竟是没给司马厝留半点面子,等总算清醒了些又听了谏言才后知后觉自己做法欠妥,便有心想要弥补一二。
司马厝躬身,说:“为国效力乃将臣本分,万死不辞。”
“好!哈哈哈……快快请起,特设佳宴以接风洗尘。望勿拘束,共享宴饮。”
话毕,李延瞻笑着举杯,官员们互敬琼浆。
丝竹声起,舞姬若粉白色花瓣翩然进殿中,楚腰卫鬓,玉带轻扬曼妙多姿,直教人看了心花怒放。
司马厝回身,不经意暼见殿内边缘的一处黑漆葵纹案后的身影。
云厂督独远偏安,清心寡欲得像个过场香客。
司马厝不悦地撇过脸。
倒是懂得低调,可惜了,没用。
筵至一半,却迟迟未见入正题。
是治长宁侯抗旨之过,亦或是赏挫敌之功,再或是两两相抵。元璟帝没明确表态,也无人知他是何想法。
苏和风缓缓起身,试探着道:“珍馐丝竹未免乏味,此等良辰佳日,陛下何不就功行赏,一展皇恩福泽,也容我等开开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肃了神色,凝神细听。
李延瞻却是偏头望了眼端坐一旁的魏玠,打着哈哈道:“苏卿可是挑了,改日也该见见新意。”
苏和风怔了怔,一时没能接上话茬。
沉默间,只见魏玠弓着身颤巍巍站起,慢慢走到元璟帝边上低垂着头站着,竟是开始着手布菜伺候。
司礼监掌印又何须作活如此。
李延瞻忙道:“朕知魏大伴侍奉尽心尽力,今日当同座享席才是。”
“咱家不妨事,伺候乐在其中。陛下您就是天,大得过四海八荒。”魏玠伏小做低,恭敬有加,只眼中阴损怨毒之色一闪而过,说,“倾囊效劳,听命于君,是奴等福分准则。若有人悖命,便是想要学那扶摇鲲鹏,不识好歹越过了天去!”
“此言甚得朕心。”李延瞻似是动容,微眯着眼望向司马厝,“长宁侯,你可有话要说?”
举座皆寂,目光聚集之处,司马厝抬抬眼,面无表情。
终归是落了把柄,抗旨不遵这事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添油加醋一番,保不准会将风向引到什么地方去。他那日拒收赔礼,便是掐了与宦党的缓和之机,魏玠的发难是意料之中。
司马厝离席叩拜。
没有被战场沙雪掩盖的豪言壮语,肺腑忠言,都尽数埋葬在了那夜的和乐高台之上。
他在掘地三尺,徒有不甘,却终究,无话可说。
“将臣,甘受责罚。”
(本章完)
第12章裂冰玉“我要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