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让柯守业猛地一僵,他心里生出一股犹为强烈的预感,忙答:“城内少说也有数十万的民众,这一旦分发下去,我军定然坚持不到十日。”
司马厝回过脸,似从与云卿安的视线相对中得征询,随后才说:“饱饷以劳三军,所余皆散。”
时泾想办法将轮椅弄上去的时候,连手心都冒起了冷汗。风险难测,这里保不准会有什么变故发生,还是在侯爷不知晓的情况下,一旦出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贺凛没曾想到云卿安会跟过来,忙让士兵将他保护起来,威严地挡在前面。云卿安却谢绝了他的好意,缓缓转动轮椅行至最前。
“你说的好听,真拿我们当亲人,那长宁侯怎么还让我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瘦削男子讥诮地冷哼道。
他的身躯虽然柔弱,此时迸发出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一旦牵扯到司马厝,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战争分明就是长宁侯一直在挑起,他都打了这么久了,害我们也跟着受这么多的苦,现在装出这副大发慈悲的模样来又是为了什么,有能力施舍就很了不起对吗?”
时泾脚步一顿,犹疑着不敢回答,却听云卿安再次冷声强调了一遍,知其坚持难改,他而后一咬牙,气势汹汹地冲挡道者喊道:“都听见没有?让路!”
云卿安的视线扫过下方人群,冷冷质问:“眼下战事不断,我方主帅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何人胆敢诋毁军营重将,搅乱民心的?”
柯守业霎时间就明白了司马厝的意思,先让将士在最后吃饱吃好一顿,剩下的都给百姓,这就是要破釜沉舟。他心下震动,血液急涌,后用力地应“是”。
有一部分难民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怒骂起大乾朝廷,甚至把军营分发粮食的将卒骂成走狗,这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顿时引起了大规模骂战。骂战又演变成动乱,不论是手中举起的石头还是棍子,都成了凶器,人群竟是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诸位,我十分理解你们的心情,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流落至此的,都是一衣同袍的亲人,我们所求,都是国泰民安,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此番散粮,为的也只是挽生机,济生民。”云卿安声音温和,不疾不徐,像是潺潺流水一样令人平缓。
为国为民冲锋陷阵,随时抱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在奋战的司马厝,他怎么都不能容忍别人污蔑!这一刻,便是千军万马挡在面前,他都会毫无惧色冲在前头。
校场前方是一处高出来的石台,迎着冽冽狂风,可俯视而下。无数人都似乎有所感觉,纷纷抬头去望。
云卿安得知此事之时正被时泾陪着在回去的路上,面容毫无波澜。而不远处人声鼎沸,不善的咒骂此起彼伏。他却忽然听到司马厝的名字,顿时皱紧了眉头,道:“带我过去。”
人群静了一些,方才出言的瘦削男子冷不防听到此言,死死瞪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残废。
不知为何,他还是这般做了,就仿佛是从对方镇静的眼中得到了莫名的信任。
此日,军中的伙头兵最为忙碌,几乎是脚不沾地,大量的粮食被取出烧煮,热气腾腾。
“就是,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朝廷欠我们这些百姓一个说法……”
群声讨伐,大有不肯罢休的意思。
贺凛反应迅速,连忙采取了派人冲在难民中间将他们分割开来等的一系列措施,可现场情况却远远没有要平息的意思。
而校场周边,浩浩荡荡的百姓在兵卒的管控之下排队领取着,他们一个个都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不乏有人推搡争抢,手里一拿到东西就埋头狼吞虎咽。
不平静之下,暗流蠢蠢欲动,冲突忽起时,无数人心下骇然。
他身后人同样附和,隐有愈演愈烈之势。一阵疾风陡然掠过,高台上的旗帜轰然倒地,眨眼间只觉得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暗器反射的冷光格外刺眼。
引戒备惊起,相抗反应迅速。
尽管被不满针对,云卿安也不过是微眯了眯眼,面色未改,雪发随风扬起,目光仍在瘦削男子身上停留。
只见对方所着也不过是极为寻常的装束,却仍有一些端倪,在细看之下可以现出,出乎意料的,令他眉心骤紧,脱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嘲讽道:“怎么,不让说实话吗?还想杀人灭口啊?”
贺凛怒气上涌,拔刀就想架在这人脖子上,却被旁人迅速伸手拦下。····“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勉强。”云卿安好脾气地笑了笑,看着他道,“那我敢问,你今日吃的,可是军粮?”
这话令他一噎,眼神有些闪躲。
在刚刚观察中,云卿安心思急转。
跟在司马厝身边,他听过很多战事和战略,知道兵法诡谲,而敌军他们为了赢,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在煽动民众叛乱方面,可谓是老手。
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会不会是敌方那边的诡计?这实在太让人怀疑了,毕竟,难民最关心的其实是果腹问题,而今已经把众多粮食拱手相送了,他们就算不感激,也不致于发出这样一番反动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