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焰很期待他的反应,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温遇河怔在原地半晌没出声。
心里很想骂人。
我让你做这些了吗?我求你做这些了吗?我什么时候念书念不念书到底跟您有什么关系啊?对对对,您是社矫官您可以拿着皮鞭催我奋进,但特么说到底我不给你惹麻烦不就行!了!么!
我们能不能,像别的矫正小组那样,平平凡凡地过好每一天啊?!
秋焰盯着他,看到温遇河楞完神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社矫官。”
秋焰偏头:“真心的?”
温遇河点头,还捶了捶:“真心。”
心里那通咆哮过后,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对这人烦躁到极点过后,反而升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绪,自己为了留在这个城市随便找的借口,那人竟然这么当真。
他说:“行,我去上课。”
秋焰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我会随时抽查的,没去上课可骗不了我。”
温遇河无奈:“不会的,我骗你这个干嘛。”
“那不好说,你这人……”秋焰讲到一半,突然记起什么,说:“我估计,以后你的时间会错不开,这样吧,以后的普法课跟你的专业课冲突的时候,你可以优先选择去上专业课,跟我提前报备一声,课表发我审核下就行。”
温遇河没想到这会秋焰竟然这么通融,有些意外,秋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我是什么老古董吗?不过话说前头,这个先例咱们司法所可没有过,我既然给你开这个绿色通道,你就得好好珍惜,法条自己看,以后的普法月考不能不及格,最好能考到80分以上,不然我这绿色通道以后没法给你留着。”
想得还挺全面,温遇河点头,答应了这场“交换”。
这天下午季颜也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八月底空了去趟学校的成教学院把一些手续先办了,后面就可以随时去旁听课程,温遇河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季颜说:“我没做什么,是你的那个社矫官主动来跑了好几趟,还带着盖了司法所公章的公函,问我们院长能不能破例给个机会,这个年轻人办事很有股韧劲,最后院长被他说通了,你要真感谢得好好谢谢他。”
挂掉电话后,温遇河在厨房怔了好一会。
他以澄江医科大为荣,但他知道,医科大一定是以他为耻的。
当年的事情虽然被某些高层人物压了下来,在社会舆论方面并没有引起发酵,但院校的领导们都是知道的,对温遇河此人,对这起案件都闭口不谈。
温遇河编了个读书的理由,但他知道,这件事在校领导的层面上是不可能通过的。
他想了半天,真不知道秋焰是怎么把这件事做成的。
这个人……温遇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随意去评价他,他开始有些真心佩服。
重回校园的过程并不简单,他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大龄青年,九月,坐在熟悉的教室,听着熟悉的课程,温遇河心中感慨万千。
他只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不被任何人留意到,默默地听课默默地离开就好。
但还是被认出来了,也许院里和季颜都跟几位主专业课老师都打过招呼,加上那些老师原本就认识他,很快,在某节病理学课上,老师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全班无人答得上来,那个老师竟然直接点了温遇河的名字,温遇河一惊,骤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他,他只能站起来说出自己分析的答案。
是对的。
全班哗然。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渐渐竟然还有同学课后来跟他讨论专业问题,做实验的时候也有人要主动跟他一组,温遇河承认自己的确享受这个过程,好像无论生活过得多辛苦,坐到课堂上的一刻就觉得还是值得的。
除了秋焰动不动就要各种检查,其他一切温遇河都觉得很好。
现在课表都会同步给过去,凡是有专业课的时候,秋焰就会要求他现场拍几张照片,录一小段音频,或者更过分的有一次还直接叫他视频连线,看他到底是不是在上课。
温遇河只能发过去自己鼻孔朝天的课堂自拍,他就是故意的,周周查天天查,他觉得秋焰就跟永动机似的,永远不嫌累也永远都不会相信他。
但绿色通道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秋焰了,中途去月考过一次也没见着人,正赶上秋焰有事外出,倒是他从开始到现在的月考分数一次比一次高,60分,70分,最近的一次总算达到了秋焰要求的80分。
改卷子的时候,秋焰盯着温遇河的普法考卷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吝啬得一如既往,说80分,就一分多的都不给。
不过,他觉得对温遇河也没什么更高的要求了。
这天槐金巷司法所又接到上头传达的任务,全市划分了几个大的片区,片区内的各家司法所联合起来搞街道社区宣传普法,秋焰看了看红头文件上的区属划分,他们和另外两家司法所一起,总共要在六个点位进行普法宣传,总计五个工作日。
这样的工作也是惯例,深入群众,帮扶群众,除了普法宣传,也承担基础的法律咨询公益活动。
秋焰作为法社学硕士,被孟平委任以本司法所法律咨询小组组长,他很认真地做了各项准备,第一天上午一行人赶到第一个点,南湖社区广场,第一场普法宣讲和三个小时的法律咨询下来,秋焰的嗓子就已经哑了。